被送到州管教所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我现在和大孩子在一起了,他们可比斯波 福德的人更凶狠。不过特莱昂也不是个糟糕的地方。这里有很多小木屋,你可以在 外面散步、打篮球,还可以走到体育馆里。但我一到那里就惹上了麻烦。那时我永 远都处于愤怒状态,态度很差。我的火气特别大,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从布 鲁克林来的,别来找我的事。
有一天,我准备上课时,大厅里有个家伙正好跟我走在了一起。他表现出一副 很凶悍的样子,好像自己是个杀手一样。他从我身边走过时,看到我手里拿着帽 子,于是他抢走了我的帽子,还继续往前走。我不认识他,但他却不尊重我。接下 来45分钟的上课时间里,我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干掉这个抢走我帽子的浑蛋。下课 后,我走出教室,发现他和他的朋友站在门口。
“那就是你要找的人,迈克。”我对自己说。我走到他跟前,他把手插在兜里 看着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我忘了45分钟前他抢走我帽子的事一样。所以 我动手了,狠狠地打了他。
他们给我戴上手铐,把我送到了埃姆伍德,这是一个专门关不服管教的孩子的 封闭营地。埃姆伍德很吓人。那里有人高马大的凶狠的红脖子看守。任何时候,只 要你看到从那边过来的人,他们永远戴着手铐,还有两个押送的人。
每到周末,埃姆伍德里那些表现够好的孩子就能被放出去几个小时,回来时他 们要么鼻子被打破了,要么门牙裂了,要么嘴被打破了,要么肋骨上一片瘀青:他 们都被打了。我以为他们是被看守打的,因为那时候如果看守打孩子的话,是没有 人向健康部门或者社工告状的。但我和这些受伤的人聊得越多,就越能发现,他们 其实很快乐。
“没错啊,兄弟,我们差点儿就打倒他了,我们差点儿就打倒他了。”他们边 笑边说。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他们后来告诉了我实情。他们在和斯图 尔特先生练拳,他是那里的辅导员。鲍比-斯图尔特是个强悍的爱尔兰裔人,体重 差不多170磅(约77千克),他曾经是个职业拳手,拿过全国业余比赛的冠军。我 被关禁闭时,有看守告诉我这里有一个前拳击冠军在教孩子们打拳。告诉我这事的 看守对我很好,所以我想见见斯图尔特,因为我觉得他也会是个好人。
有一天晚上,我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这时传来了大得令人恐惧的敲门声。我打 开门,门外站的就是斯图尔特先生。
“嘿,小浑蛋,听说你想见我。“他恶狠狠地说。
“我想成为一个拳手。”我说。
“其他人也这么说。但他们缺少足够的勇气。”他说,“如果你能改过自新, 别再像一个浑蛋那样生活,懂点礼貌做些好事,我也许会来训练你。”
于是,我真的开始用心学习了。在学习方面,我想我大概是世界上最笨的人, 不过我还是得到了表扬。我开始对每一个人说“是的,先生”或者“不,女士”, 我要做一个模范学生,这样我就可以和斯图尔特一起练拳了。这用了我大概一个月 的时间,不过我终于挣得了足够的分数。其他孩子都跑了过来,看我能不能教训斯 图尔特。我超级有自信,相信自己能打败他,所有人都会因此崇拜我。
从一开始我的手就没停下,我朝他打了好几拳,他都防下来了。我一直在打 他,可他瞬间就绕到了一边,“咚”的一下他打到了我的肚子。
“啊!呃!”我感觉自己把过去两年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我在想:“这他妈 怎么回事? ”那时候我一点也不懂拳击。现在我知道,如果被打到肚子,你会有几 秒钟的时间无法呼吸,之后就能恢复正常。但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我真的以为自己 再也无法呼吸了,以为自己要死了。我拼命地试着呼吸,但唯一能做的就是呕吐。 那次经历太痛苦了。
“站起来,走一走。”他喊道。
所有人都离开后,我特别惶恐地走过去,问他:“对不起,先生。你能教我 怎么像那样打拳吗? ”我想,如果学会了,回到布朗斯维尔后,我就能朝别人的 肚子来上这么一拳,他也会倒在地上,我就可以拿走他口袋里的钱了。这就是我 脑袋里当时的想法。斯图尔特一定在我身上看到了他喜欢的某些东西,因为在我 们俩第二次对打结束后,他对我说:“你真想学?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经常性 的训练。跟斯图尔特的训练结束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我还会整晚打空拳练习。 我的技术开始变得越来越好,不过我自己并不知道,但在有一次对打练习时,我 用一记刺拳打中了鲍比,打破了他的鼻子,还差点儿把他打倒。鲍比随后请了一 周病假,在家休息。
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后,我给我妈妈打了电话,让鲍比跟她通话。“跟她说,快 跟她说。”我说道。我想让鲍比告诉她我现在有多好,我只想让她知道,我还是能 做点儿事的。我以为如果是个白人对她说的话,她也许会相信我。但她却对鲍比 说,她不相信我有所改变了。她觉得我就是个不可救药的人。
在那之后没多久,鲍比想出了一个主意:“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传奇的拳击教 练,他能让你的水平提升到更高层次。”
“到底什么情况? ”我问道。那时候,除了鲍比-斯图尔特,我谁都不信。但 他现在却要把我转交给另外一个人。
“相信那个人就是了。“他对我说。
于是在1980年3月的一个周末,鲍比和我开车去了纽约的卡特斯基尔。库斯的 训练馆原本是一个会议大厅,位于当地警察局的楼上。因为没有窗户,所以他们弄 了一些老式的灯摆在那里提供照明。我注意到墙上贴着一些海报,上面是一些表现 出色的本地孩子。
库斯是那种典型的硬派拳击教练的样子。他又矮又胖,剃着光头,你一眼就能 看出来,他是一个很壮实的人。他连说话都是很强悍的样子,而且态度非常严肃, 他的脸上一点儿笑容也没有。
“你好吗?我是库斯。”他这样介绍自己。他有着非常浓重的布朗克斯口音, 身边跟着一个名叫泰迪-阿特拉斯的年轻训练师。
鲍比和我走上了拳击台,开始对打练习。我开始的时候彳艮强势,打得鲍比在拳 击台上躲来躲去。一般我们会练上三个回合,但在第二回合时,鲍比的右手拳打中 了我的鼻子,我开始流血了。这下并不是太疼,但我的脸上全是血。
够了。”阿特拉斯说。
“可是先生,请让我打完这一回合,然后再打一个回合。我们一般都是这么做 的。”我请求道。我想给库斯留下好的印象。
我想我做到了。当我们走下拳击台时,库斯对鲍比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那就 是世界重量级冠军。”
对打练习结束后,我们就去库斯家里吃饭。库斯的家占地10英亩(4万多平方 米),他有一栋巨大的白色维多利亚式房子。站在门廊上,我都能看到哈德逊河。 房子外面种着高大的枫树,还有成丛的玫瑰花。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房子。
我们坐了下来,库斯告诉我,他没想到我只有十三岁。接下来,他给我描绘出 了我的未来。他看我的训练还不到六分钟,但他说话的口吻却是不容置疑的。
“你太棒了。”他说,“你是个了不起的拳手。”他不停地赞美我,“如果你 听我的话,我会让你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重量级冠军。”
妈的,他怎么会知道这些?我以为他是个变态。在我生活的环境里,其他人只 有想搞你的时候才会说这样的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过 有人说我的好话。我想跟这个老人待在一起,因为我喜欢他给我的感觉。后来我知 道,这是库斯的诀窍。当你把力量给予一个软弱的人时,他就会上瘾。
开车回特莱昂这一路,我都非常兴奋。我的腿上放着库斯家的一捧玫瑰花。在 监狱里我从来没见过玫瑰,我只在电视上见过这东西,但我想要一些玫瑰,因为这 种花很漂亮。我想带一些好东西回去,所以我问库斯能不能让我拿一些玫瑰花。鼻 子里充斥着玫瑰花的香味,库斯的话又不停地在我脑海里回响,我感觉好极了,好 像整个世界都改变了一样。在那一刻,我知道自己会成为一个大人物。
“我觉得他喜欢你。”鲍比说道,“如果你不是个浑蛋,这事未来会有很好的 发展。”我看得出来,鲍比在为我高兴。
我回到了自己的小木屋,把玫瑰花放在水里养着。库斯给了我一本巨大的拳击 百科全书,那天晚上我一分钟也没睡,把整本书都看完了。我读到了本尼•伦纳 德、哈里-格雷伯和杰克•约翰逊。我受到了特别大的震动。我想成为那样的人, 他们看起来不受任何约束。他们的训练很辛苦,但是在休息时间,他们过得特别潇 洒,人们就像对待上帝一样对待他们。
之后的每个周末,我都会去库斯那里训练。我会先跟泰迪在训练馆里练习,然 后在库斯家里过夜。库斯和他的乌克兰美娇娘卡蜜尔-埃沃尔德的家里还住着其他 几个拳手。当我最初来到库斯家里时,我会从泰迪的钱包里偷钱。嘿,这种坏毛病 不会因为自己身上发生了好事就自珈肖失。我得弄钱买大麻。我能听到泰迪对库斯 说:“肯定是他。”
“不是他。“库斯说。
打拳让我非常开心快乐,直到在一个周末,我在库斯家里看完了伦纳德和杜兰 的第一场拳击赛后,我才确定下来,拳击就是我这辈子想做的事。哇,那场拳击赛 彻底础艮了我,那可太刺激了。他们两个都有着自己的风格,水平特别好,出拳速 度极快。他们的比赛看上去就像编排好的舞蹈一样,好像两个人在演习。我被彻底征服了,之后我再也没有过那样的感觉了。
我最开始去库斯那里时,他根本不让我练拳。和泰迪的训练结束后,库斯会坐 下来跟我聊天。他会聊我的感受、我的情绪,还会聊拳击中的心理学。他想触及我 的根源。我们聊了很多拳击比赛中精神层面的东西。“如果你心里没有精神上的那 个勇士,你永远不会成为拳手,我不管你有多高或者多壮。”库斯这样对我说。我 们聊了很多抽象的概念,但库斯抓住了我的心。库斯知道如何让我理解他。他也是 在艰苦的环境中长大的,他也曾是个街头小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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