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了,迈克,他们走了。”终于,我朋友这样说道。
于是我走下去,但还是在楼里多待了一会儿。我朋友在街区里转悠,确保警察 没有藏在什么地方。
“迈克,再多等一会儿。"我朋友说。终于,他告诉我可以出来了。能在那种 情况下脱身,我真的太幸运了。我们抢的那个珠宝箱里有各种各样昂贵的手表、纪 念章、手链、钻石和红宝石,我们用了两周才处理完这些东西。我们得先去一个地 方,卖掉一些;再去市里另一个地方,卖掉另外一部分。
我在街面上抢了这么多东西,但有点讽刺的是,我第一次被抓却是因为偷信用 卡。那时候我十岁,年龄显然太小了,不能办理信用卡。所以我找了几个年龄大点 的人,让他们去商店,告诉他我要买什么,再让他给自己买点东西。买完之后,我 会把卡再卖给别的年龄大的家伙。
有一次,我们想在贝尔蒙特大道的一家商店里用偷到的一张卡。我们穿得很干 净,但我们看上去还不到拥有信用卡的年龄。我们挑了一堆衣服和球鞋拿到收银 台,把信用卡交给收银员。她找了个借口出去了几秒,打了个电话。接下来我们发 现,她把卡剪成了两半,警察冲了进来,逮捕了我们。
他们把我带到了当地的警察分局。我妈妈没有电话,所以警察把她接到了警察 局。她走进来,冲我大喊大叫,还准备在警察局里狠狠地揍我一顿。到我十二岁那 年,这种场景越来越多。我会因为被抓而上法庭,但我不会进监狱,因为我还是个 未成年人。
我妈到警察局打我,这种经历是我特别讨厌的。在那之后,她和她的朋友会喝得醉醺醺的,讲自己怎么狠狠地打我。我会缩在角落里保护自己,但她还是会 打我。这种经历给我带来了巨大的伤害。直到现在,只要在房间里,只要看一眼 房子的角落,我都会立刻看向别处,因为那让我想起妈妈痛打我的那些经历。我 总是缩在角落里,试图保护自己,但她总会打到我。她会毫不迟疑地在商店、大 街上、我同学面前,甚至法庭上揍我。警察明显一点儿也不关心这种事。有一次 他们本来准备写一份我的犯罪报告,但我妈冲了进来,下手特别重地打我,结果 他们没有收押我。
有时候她甚至会在我做对事情时打我。十一岁那年,有一次我在角落里玩骰 子,我的对手是一个大概十八岁的家伙。那一天我手气特别好,我朋友都赌我能掷 到我下注的数字。我先输了200美元,但我后来连续六次都赌中了我押的数,最后 赢了他600美兀。
“再来一次,我押上我的手表。”他说。哈,我又中了我押的数,4-5-60“这是我押的数。”我说,“把表给我。”
“事实上,我什么也不会给你。”那家伙发话了,他还想抢走我之前赢他的 钱。我开始咬他,用石头砸他,我们俩打成了一团。我妈的几个朋友看到了这场混 战,跑到我家告了状。
“你儿子在和一个成年人打架。”其中一个人说。
我妈妈跑了过来。其他成年人任由我们打架,因为他们想拿到自己的钱。如果 这家伙不掏钱,其他人就都不会掏钱。我正和这个人打得不可开交时,我妈冲了过 来,抓住我的手狠狠地打我,还把我摔到了地上。
“你为什么和这个人打架?”她喊道,“你对这个人做了什么?对不起,先 生。”她对那个人说。
“他想拿走他的钱。”我不满地说。
我妈妈拿走了我的钱,给了那个人,然后扇了我一巴掌。
“对不起,先生。”她说。
“我会杀了你的,你这个王八蛋。"我妈拉走我时,我冲那个人狂喊道。
我活该挨打。我只想做一个有范儿的孩子,成为戴着珠宝、口袋里有票子的孩 子,年龄再大一点儿,十五岁时有女朋友的那种孩子。那时候我对女孩也没多大兴 趣,但我喜欢穿好衣服,喜欢被人关注。
我妈那时已经放弃我了。她在邻里之间很有名气,大家都知道她口才很好。她 的其他孩子都能好好学习,和别人好好相处。她的家里却有我这么一个人。我是唯 一不会读书,也不会写字的人。我理解不了那玩意儿。
“你为什么做不了这个? ”她会这样问我,“你到底哪里有毛病?”
她一定觉得我是个弱智。我还是婴儿时,她带我去看过李大道上的所有诊所, 给我做过好多心理测试。小时候,我会大声跟自己说话。我想在70年代,这种情况 并不多见。
有一次,我进了法庭,接受审判。我必须要去法庭强制的狗屁特殊教育学校。 特殊教育就像蹲监狱一样。他们会一直关着你,直到回家的时间到了才会放人;他 们会把反社会的孩子和笨蛋放在一起;你得做任何他们要你做的事。但我还是会跟 别人打架,朝他们脸上吐口水。上这些学校,他们会发给我们纪念章,我会抢来其 他孩子的纪念章,和他们赌博。我甚至还会抢劫那里的老师,然后在第二天穿着用 他们的钱买来的衣服。我干了很多坏事。
他们说我有多动症,所以开始给我用氯丙嗪这种药。他们跳过了利他林这个 药,直接用上了氯丙嗪这种药效更强的药物,70年代他们就是这么对付黑人坏小子 的。氯丙嗪药效太强了,我能坐能看,但没法移动,什么也干不了。身体其他方面都没问题,我能听到声音,但就是动不了,跟僵尸一样。我自己不会要吃的,他们 会在特定的时间把吃的拿出来。他们会问:“你需要去厕所吗? ”然后我会说:
“哦,是的,我要。"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去上厕所了。
如果我吃了那种药,他们就会把我从学校放回家。我会待在家休息,看《洛 奇》和《他的朋友》。我妈妈以为她的宝贝脑子有什么问题,但我其实只是个坏孩 子而已。他们误诊了我,可能还把我治坏了,但当别人误诊我时,我从来不放在心 里。我一直觉得,我身上发生了坏事,是因为我自己有问题。
除了僵尸和疯子,他们还把罪日送到特殊教育学校。现在好了,不同地区的罪 犯互相熟悉起来。我们去时代广场抢东西时,看到的都是同学,他们都穿着羊皮 外套和好看的衣服,兜里装着钱,干着同样的事。1977年我在时代广场闲逛时,看 到了贝德福德-斯特伊弗桑特的老邻居。我正跟他们聊天时,他们其中一个人抢了 旁边一个妓女的钱包。那女人气疯了,她把一杯热咖啡砸在了我的脸上。警察开始 往我们这边跑来,我朋友巴博和我立刻逃走了。我们逃进了一家3X级影院躲了起 来。但没过一会儿,那个妓女就带着警察跟进来了。
“就是他们。”她指着巴博和我说。
“我?我什么也没做。"我说道,但警察把我们押出去,塞进了警车后排。
但这个疯女人还没完,她把手伸进后车窗,用长长的指甲抓伤了我的脸。
警察把我们带到了中城分局。离开时代广场时,我看到了贝德福德-斯特伊弗 桑特的朋友,那些真正干了这事的人正站在街上看着我们。我已经被抓过好多次 了,所以我很熟悉程序。不过警察看了看我的犯罪记录,估计因为我被抓过太多次 T,所以他们直接把我送到了斯波福德。
斯波福德是位于布朗克斯区亨茨的青少年拘留中心。关于斯波福德,我听说过 很多恐怖的故事——有人被关在那里的人打了,或者被看守打过。所以来到这个地方我还是有点害怕的。他们给了我一些衣服,把我单独关进了一间牢房,我就睡着 了。第二天早上,我吓坏了,我不知道在这个地方会发生什么。但是当我来到食堂 吃早饭时,我有了一种和同学重逢的感觉。我很快就看到了朋友柯蒂斯,那个跟我 一起入室盗窃而被屋主打倒的人。接着我又看到了自己的老搭档们。
“放松。”我对自己说,“你的兄弟都在这儿。”
有了第一次后,我进进出出斯波福德,就像家常便饭一样。斯波福德就是我跟 朋友一起开心的地方。有一次,我们被带到了大会议室,在那里看了默罕默德-阿 里的电影《最伟大的人》。电影结束时,我们都在鼓掌,当阿里走到舞台上时,我 们都惊呆了。他就像永恒的存在一样。他都不用开口说话一当我看到他走出来的 那一刻,我就在想:“我要成为那样的人。”他跟我们谈了话,他的话特别鼓舞人 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自己的人生,但我知道我想像他一样。搞笑的是,现在的 人们不再用这种说法了。如果他们看到一场漂亮的比赛,他们会说“我想做一个拳 手”,但没人会说“我想像他一样"。世界上没有太多的阿里。就在那时,我决定 要做一个伟人。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达到这个目标,但我下定决心,希望人 们看着我就像看阿里一样,我想让人们用看待阿里的眼光来看我。
别理解错了。我没有在离开斯波福德后就完成华丽转身,我还是生活在最底层 的人。我在家里的处境变得越来越差了。多次被抓后,加上去特殊学校和吃药,我 妈妈对我已经彻底不抱希望了。其实从我出生开始,她就没对我有过什么希望。我 知道,有一个开药的人,一个有种族歧视的浑蛋,这个人说我彻底完蛋了,说我有 智力缺陷,他彻底偷走了我妈妈对我的希望,他偷走了我本该拥有的爱和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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