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画像石中也有击剑画像。山东嘉祥出土的一块画像石,画面分为两层,第一层是击剑比武,第二层是牵马。击剑的二人均头戴冠,身着束腰短衣的常服;两人都是以弓步持剑进击,剑在身前空中交 锋。旁边立有一人,手持戈侍立,似为侍从之人,表明击剑者有一定的身 份。下面一层牵马的人似也是正在等待比武的人乘骑。汉代百官都要佩 剑,也都要练习击剑,此图正表明汉代的击剑练习在社会上甚为普遍。山东嘉祥还出土了一块“比剑图”画像石。此图中比剑的 双方都头戴冠,身着过膝常服;两人均手持剑做小步快速冲刺,由于动作过猛,身体有些前倾;剑在身前交锋,手却向后摆以保持身体平衡。这个 动作也和现代击剑动作有相同之处,是快速进攻的动作,说明击剑练习是 为了实战。山东嘉祥还出土了一块“斗剑图”画像石。该石图像也是 分为两层,上层刻二人斗剑,下层刻车马。斗剑的双方都是身着长袍;右 面的人身体跃起,低头前倾,持剑向前冲刺,为了保持身体平衡,左手在身后平举;左面的人处于守势,持剑站立,宜然不动,手向后缩,准备在防守之后进行还击。在斗剑两人的身后各有一个身着长衣之人拱手侍立, 表明他们是随从或侍者。和下层的车马相联系,斗剑者的身份应是高贵的 官吏或富有阶层,是远道特为练习击剑武艺而来。在汉代画像石击剑图像中最为激烈、最为生动、最能代表汉代击剑武 艺开展面貌的是山东嘉祥出土的一块“击剑图”画像石。此图 分为两层,上层是狩猎,下层是斗剑,都是汉代练习武艺的身体活动。图中参加斗剑者有四人,分作两对进行,他们都是头戴冠,身着常服,一手持剑,一手持钩镶。左侧的一对是一攻一守,左面的人持剑弓步前刺,由于冲击过猛而身体前倾,持钩镶的手向后摆以保持平衡;右面的人则是大 步退让,身体后仰,持剑的手上扬躲闪。右侧的一对则是攻守平衡,两人 都是弓步持剑冲刺,而用另外一只手持的钩镶防住对方刺来的剑。这两对 “斗剑”图像都十分传神,表现了汉代击剑场面的壮观,也形象地反映了汉 代击剑和现代击剑的动作有相似之处。在这两对斗剑者的身后各有四人持 剑侍立(右面稍有残缺),表明这八人是场上斗剑的候补者,当场上斗剑者 分出胜负之后,立即上场参加比赛。此图反映了汉代击剑活动的开展甚为 普遍,参加观摩及比赛的人数众多。汉画像上反映的汉代击剑比赛有三大特点:其一是汉代的击剑是以真 兵器进行的,而且辅助的兵器还有防守用的钩镶,这和汉代战争兵器装备, 短兵和防守器械配合使用,剑盾、剑钩镶或者是刀盾、刀钩镶同时使用的 要求是一致的,说明击剑练习是实用的军事武艺。其二是汉代的击剑动作 朴实无华、简单实用,进攻动作有弓步突刺、小步冲刺,或者劈砍;防守 动作有退步避闪或以钩镶抵挡。其三是击剑比赛已有分清输赢的界限,有 候补者等待上场,必然是在一人死伤或输了之后,才能够有人替补。由此 可知,当时的击剑比赛已经有了判断输赢的标准,已经走向体育竞技的行列;击剑也受到了社会上的关注,有人观看击剑比赛,有人远道乘车马前 来比赛。山东嘉祥武梁祠画像中还有一幅这样的图像。此图是连环画式的,共分为五层:第一层是谒见图,五个下级官吏向 一位高官谒见、禀报信息。第二层是高官乘车前往,车前有导骑,表明乘 车者的身份高贵。第三层是迎接,三人恭敬地迎接高官,两人在身后耳 语。第四层是观看击剑比赛,比武的两人均头上戴冠,身着常服,手中持 剑,做近距离的对攻,步幅都不太大。他们的两侧都有人观看,右侧的一 人身后还有一个侍童,大概就是那个乘车前来观看的高官。第五层是看完 击剑比赛之后乘车返回。这五幅连续图画表明,汉代高贵阶层人物喜欢击 剑比赛,在听到了有击剑比赛的消息后立即乘车前去观看;也可能是当时 的击剑比赛具有娱乐性质,能够吸引人前去观看。到了汉代末年,击剑比赛在方法上、使用的器具上都有所改进。曹丕 在他写的《典论•自叙》中详细描述了他与奋威将军邓展进行的一场击剑 比赛:余又学击剑,阅师多矣。……尝与平虏将军刘勋、奋威将军邓展 等共饮,宿闻展善有手臂,晓五兵,又称其能空手入白刃。余与论剑 良久,谓言:将军法非也,余顾尝好之,又得善术。固求与余对。时 酒酣耳热,方食芋蔗,便以为杖。下殿数交,三中其臂。左右大笑。展意不平,求更为之。余言吾法急属,难相中面,故齐臂耳。展言愿 复一交,余知其欲突以取交中也,因伪深进,展果寻前,余却脚郸, 正截其颠。坐中惊视。曹丕与邓展的击剑比赛使用的已不是真剑,而是以甘蔗代替真剑, 这当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友谊的击剑比赛为了避免误伤而使用代用 品在社会上早有先例,因此曹丕在与邓展击剑比赛时才有了以甘蔗代剑 的方法。击剑比赛最为理想的代用品是竹制的剑,汉代史籍中虽然没有 明文记载,却有痕迹可供参考。《吴越春秋》在叙述勾践召见越女由南林 去会稽的途中,遇到一个老翁叫袁公。袁公“问于处女,吾闻子善剑, 愿一见之(比试)。女曰:妾不敢有所隐,惟公试之”。两人便进行一场 剑术比试,但是,他们的比试并非使用真剑,“于是袁公即杖菸簌竹,竹 枝上颉桥末堕地,女即捷末”。菸徐是竹的品名,袁公用的是竹后梢,越 女用的是前梢枯枝,都是用竹枝代替真剑来进行比试的。无论“越女论 剑”这个故事是真实的,还是传说,或者是作者的杜撰,用竹枝代替真 剑进行比赛这个细节能够反映出汉代社会的真实情形。为了避免击剑比 赛时误伤对方,汉代社会的击剑比赛已经有人使用了剑的替代品。所以, 到了汉代末年,曹丕在与邓展的击剑比赛中,在一时没有竹枝的情况下 便以甘蔗来代替剑了。曹丕的剑法出手快,在与邓展比赛时“三中其臂,在快速的进攻中刺 中对手手臂,这是很细微的动作,但很快就能够被正确地判断出输赢来, 这除了有裁判的丰富经验之外,还可能有助判的方法,例如,在甘蔗的前端蘸上白粉,只要击中对方便能显示出来。总之,到了汉代末年,击剑比 赛已经有了代用器械,不会造成人身伤害;比赛的规则与裁判方法也较为完善了。这种方法、规则的演进可以说明,汉代的击剑比赛较为盛行,在 经常开展比赛的基础上总结经验并加以改进,才能够出现如此完善的竞技运动。击剑比赛以竞技的方式出现,它的动作简单而实用,是战场厮杀动作 的再现。它没有脱离武艺的范畴,在一定规则和裁判的限制下进行,可以 算体育竞技项目。作为竞技体育项目,汉代的击剑比赛从性质、形式及与 军事的关系都与现代的击剑运动极为相似,是由军事技能直接演化为体育 娱乐的,和中华武术中的剑术既不貌合,且又神离。我们不能说汉代的击剑比赛对中华武术的剑术的形成和发展没有影响,武术中的刺、劈、截、 挡都是剑术的基本动作,也是击剑运动的基本动作。我们可以这样说,汉 代的击剑运动是由武艺直接蜕变为竞技体育的,中华武术的剑术则是以击 刺、武舞为基础的娱乐表演活动,二者有很大的不同。在2000多年前的汉代社会出现了同一种类却有两种不同性质的运动。从文化环境来说,相同的文化背景必然会产生相同的文化形式,为什 么同是汉代社会却产生了两种不同的运动形式呢?这还要从汉代具体的文 化环境来做分析:汉代官吏的服饰制度中有佩剑,既然佩剑就要会用剑, 用剑来防身自卫,不能有半点虚假,不能用表演方式来进行练习。击剑比 赛是为了提高使用剑的技能,只能是以真实动作来对抗,于是便产生了击剑运动。欧洲中世纪的封建社会,武士多是持剑战斗,社会上斗剑之风甚为盛 行,因而有了击剑比赛,产生了击剑的体育运动。汉代社会也有持剑战斗 的武士,名为“剑客”,汉代击剑运动的兴盛和汉代的“剑客”有密切的关 系。可以说,汉代以“剑客”为职业的人为了提高剑术经常进行切磋交流, 这才促进了击剑运动的兴盛。汉代“剑客”的品类很为复杂,其中人数最多的是贵族和官僚家中豢 养的食客。西汉的开国元勋、贵族都是政治上的暴发户,他们大都是由平 民百姓一下子步入贵族阶级的。他们在生活方式上竭力模仿战国时代的 贵族,在奢侈享乐之余,利用手中握有的权力和财产豢养众多的游士宾 客,出从入拥,招摇过市,以此自炫。汉代是一个统一的大国,有文采的 游士大多投奔到皇帝宫廷以求升官封侯;一般王公贵族所豢养的宾客,除了少数文士之外大多都是“武士鼎力”和“剑客”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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