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深受中国传统的影响，即使脱亚入欧已经多年，礼的传统，还在深 深影响着日本人的思维和行为模式。日本武道中最高雅的是“弓道”，称为君子之技。接着是剑道，第三是被嘉 纳治五郎改造的柔道。这些武道在练习过程中，都有一整套严格的礼仪。就 是被日本传统武道称为礼节不足的空手道，也强调“始于礼，终于礼”。日本人 还认为：礼仪是一套最合理的方法，也是最经济的体态举止，而最经济的方法 是优美的。而且真正的礼仪，就是对他人同情关怀的外在表现。剑道的练习 有双方“蹲踞”之礼。有“正坐”向师长之礼，与对手立礼，还有30度鞠躬、45 度鞠躬等。剑道器材搁置的方法，与老师或同伴交接器材的方式，进入道场 时，向道场鞠躬，退出道场的最后几步，是面向道场后退，在门口向道场敬礼，

• 田中守：《武道——过去、现在、将来》,东京：武道馆2006年版，第18页。


• 顾希佳：《礼仪与中国文化》，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3页。


• 菅野觉明：《向武士道学习》，东京：日本武道馆2006年12月版，第111页。

® 同③。

⑤同③。

都有一套严格的法度，练习者与参观者都自然遵守。单人练习的“弓道”，更是 有一整套严格的礼仪。在日本武道的修行中，礼仪还表现在，简洁朴素的仪表，规范的举止。如 与人说话时眼睛的视线、话语的轻重，起、坐、行、立的姿势，没有松懈、没有间 隙，优雅自如，不妨碍他人等，有很多讲究。“讷于言而敏于行”也是一种礼。中国人熟悉的高仓健，他在日本电影中 经常扮演武士。表情冷漠平淡，内心充满热情，不多的话语，坚实的行动，是硬 汉的形象。不是天南海北地豪侃，而是以免议论他人之不是。武士是禁止议 论其他流派之是非的。这也是一种礼，这些都是一种内心的约束，也是对对手 的尊重。许多日本的家长将孩子送到武道练习场，就是认为武道的修行，可以教会 青少年学会规范的举止和从内心尊重他人。

（四）禅的觉悟

禅是从中国传到日本的，这点日本的学者是公认的。在中国，禅与禅宗是 两个概念，禅是“静虑”，打坐修行的一种方式，通过静心、内观，消除杂念，达到 “智”境界。禅宗则是一个佛学流派，主张教外别传，不立文字，不礼佛祖，不拘 细节的修行。有中国的学者说，禅的思考是“脑筋急转弯”，禅是无拘无束的洒 落。中国的禅，到了宋代以后是士大夫的一种率性与洒脱的生活方式。但是禅传到日本之后，便是一种实用的修炼的方式，正如人们所说的月亮 民族，“美国人善于发现未知的事物，而日本善于利用已知的东西”。日本人修 禅时，并不追究禅的本质是什么，而是将禅作为上层武士安身立命，看破生死 的一种修炼途径。日本武道强调的“禅”，是“物我两忘”的境界，是由“实”到 “空”的境界。宫本武藏“二天一流”的兵法，结语用“空之卷”表示，空就是没有 固定的形状，不知其形就称之为空，空不是什么都没有。知道有之后才知道 空，这才是空"。①“空只有善没有恶，兵法的道理、兵法的智慧、兵法之道全部 具备后，舍弃一切杂念，才能达到空的境地”。从“有构”到“无构”，就是一个从 ，，实，，到，，空，，的过程。日语的“构”，是“准备”、“预备势，，的意思，柔道的“构，，是 “自然体”或“半自然体气 剑道的构，宫本武藏总结为五种：上段、中段、下段、 左肋相、右肋相。②这是基本的，可根据不同对手，不同作战环境，选择“构”,

• 镰田茂雄：《禅与武道》，东京・,心力土社2002年版，第318页。


• 此指剑客开战之前持剑的姿势与位置，有高、中、低、左下、右下五种. 但是到了出神入化之时，就是没有“构”，无论何种状态下都可以进攻或反击， 这就是“空“无构而穷变化之神"，这也是禅的觉悟。重要的是“千里之行始 于足下"，要以不停止的努力，来接近这个“空”的境界。禅又是处惊不乱的“平常心”，江户时期的另一部武术名著《兵法家传书》， 就是在泽庵和尚《不动智神妙录》影响下写成的。这里的“禅”，就是抛弃一切 “固执或成见”。完全没有固执的境地称为“不动智”，又称为“无心”，心不固执 于一处，无限扩展，一旦应用，则能“间不容发”、自由自在防守与进攻，这就是 “剑禅一如”。正如我国的著名学者朱谦之所说的，禅的思维方式特别适应于武士的生 死观。我国的学者研究日本武士道时，喜欢引用《叶隐闻书》中一句话：“武士 道者，死之谓也。”①“这一句话，经常被人误解，这并不只是说实践武士之道只 有死。而是说明，要成为最强的武士，成为在武道世界中得到自由的武士，应 该怎样做才好。《叶隐闻书》的要旨在于'断念'，一旦拔刀相向，就没有余地， 没有第二次机会，这时只有放弃对生的眷恋，毅然闯入死的境地。没有任何恐 惧，沉着地前进。”②一个人如果死都不怕，那种无畏是强大的。在战斗中，武 士对禅的觉悟是对自己生命、家族性命、财产的彻底放弃。山冈铁舟曾经随一刀流传人浅利又七郎学习剑术，学习期间，经常入迷似 地苦练，但始终没有达到老师的水平。老师像一座山压在他的面前，无论如何 用功也无法逾越。他就从禅僧滴水和尚修禅，一段时间的努力，终于得到禅修 的“印可”。禅的领悟，让他舍弃胜负的束缚，他感到豁然开朗，再与浅利又七 郎先生较剑时，已经能够驾驭主动了。这就是禅的一种超脱。这是武士在面 对死亡时的镇定与坦然。剑禅一如，拳禅一如等的提倡，就是这种禅在武道修 行中的贯穿。极真会空手道创始人大山倍达，自称为昭和的宫本武藏，他对禅的理解 是：“在空手道的对抗中，心诚意诚、专注、无杂念，没有对手、没有自己，没有 胜、也没有负，精神凝聚在这种境地就是禅的境界。”他教人领会禅的境界时 说，“不论是吃饭、还是与人交谈，无论是执笔写作，还是握铁锤做工，只有心境 澄静、身心一统，就是禅的境界”。③山本常朝口述，田代阵基录，李冬君译：《叶隐闻书》，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7年版，第2页。菅野觉明：《向武士道学习》，东京：日本武道馆2006年版，第320页。大山倍达：《迈向极真之道——我的空手道哲学》，东京：日贸出版社1988年版，第 184 页。

（五）“恕”的情怀

“恕”，用日本汉字来表达是“物哀”，宽恕之襟怀。用中国习惯的语言是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研究日本美学的人认为，“物哀”是日本美学意识的主 要的表现，日本人对自然感受能力特别强，在日语的语汇中，描写颜色的、自然 变化的词汇特别多，季节的更替，常常能激起日本文人的一番感慨，秋夜蛙鸣、 枯叶飘落，激发出一首首流传千古的俳句、诗歌。“物哀”在佛教也称为“无常感”。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川端康成的《伊豆舞 女》、《雪国》等作品，表现的情调深深蕴藏着这种情感。被称为日本“唯美主义” 文学代表人物的三岛由纪夫，也是深受这种“无常感"与“怜悯”之情影响的人物。 “最刚毅的人是最温柔的人，仁爱的人是勇敢的人”，这是一个普遍的真理。①日本人崇尚“优美"，但他们也认为，如果过于优雅，容易陷入怯弱与犹豫 不定。而勇敢而没有这种“宽恕”情怀的武士，则是无异于令人毛骨悚然的野 兽。古代武士是多面手，棋琴书画皆通。“在战斗恐怖的高潮中，唤起哀怜的 感情，在欧洲是由基督教来完成的，在日本，则是由对音乐和文学的爱好来完 成的”。②正是有这样的爱美的情结，有几乎接近于神经质的对美丽自然的敏 感，当他认为自己是武士，面对死亡的决斗需要断念一切时，就格外得勇敢，特 别能战斗。武士的最高境界是“文武不歧”。文是优雅，武是强悍。而优雅的 举止，必须有“恕”的情怀，“恕”的内涵。所谓“恕”，就是要求作为一个胜利者，充分考虑到对方的感受。胜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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