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二忙牛摔死莫拉维斯，大家都争相与他交朋友，由九世雄出面 答谢。

比武当天晚上，天刮起大风，下起大雨，是给洋力士报丧。四番子和杨八 串等人都哭丧着脸在一起谈荷兰大力士的死和九世雄与枪比武的经过，杨八串 说:“本想从荷兰调两个大力士给学生报仇，没想到仇未报，反倒死一口子。 以我看，论真格的，二牛不是莫拉维斯的对手。可是二粒牛在比武中，他不 要命敢打敢拼，你甭说别的，就拿今天人家二相牛一上场就先声夺人，人家一 跺脚就把莫拉维斯吓得倒退好几步，还差点弄个屁墩。比赛时二辑牛把他的衣 服撕得一条一条的，直到把衣服撕光，让他丢人现眼。台下一起哄，他就晕 了。二粒牛又给他一顿大嘴巴、窝心脚，就更找不着东西南北了。跟棍一样, 尽等人家摔他，结果把命也搭上了。”

四番子骂道：“依我看，这个荷兰鬼子根本就不是一条斗虫。”然后又唉声 叹气地说：“这回比武就看荷兰水的了。不知他怎么样？ 一会儿到九世雄的家 里比武就别再丢人现眼了。”

杨八串说：“你别老是阴阳怪气的，现在都准备好啦。你找人带路，谁认 识九世雄家呀？”

四番子说：“叫蒙四宝去，他认识九世雄家。”

晚七点左右，细雨蒙蒙，天黑得跟锅底似的。荷兰水在蒙四宝的带领下, 一行三人来到九世雄家门口。荷兰水别出心裁，他举着一个直上直下的大铁车 轴，大车轴的一头上边顶着一块圆磨盘，磨盘中间有个眼叫磨脐，铁棍一头穿 进磨脐，举着当雨伞用，有三百多斤。用咱老北京的土话说这叫“放胜”，显 摆自己压对方一头。

荷兰水举着大磨盘跟玩似地到了九世雄家，蒙四宝用手一指说：“这就是 九世雄的家。”

说完，蒙四宝闪在一边不敢露头。荷兰水上去就叩门。这时候，九世雄家 里高朋满座，正在说着白天在雍和宫打擂比武二轮牛摔死莫拉维斯的事。听外 边门环子山响，于爷命人出去看看是谁这么叫门。

家人出去，门分左右，探头一看，吓了一跳：一个高大的洋人单手举着个

石头雨伞。家人定下神来问站在洋人身边的翻译说：“这洋人是找谁呀?”

这个洋奴才见有人问话，单手叉腰，撇着嘴，四指攥拳，大拇指一挑傲慢 地说：“这是九世雄家吗?”

家人说：“这里正是九世雄的家，您有什么事?”

洋奴狗仗人势地说：“有什么事跟你说，你管得了吗？你做得了主吗？你 进去快点叫九世雄出来迎接洋大人。如果出来晚了，惹恼了洋大人，别说把你 家给平了。”

家人赶紧关上门，到了里边，把门外洋力士手举石伞的情形及洋奴所说之 话说一遍。于爷说：“先不要理他，叫他举着，看看他有多大耐力。”列位，从 这点看，于爷就是高人。有理无情先诊诊你的脉，看你能举多长时间，这就是 年轻人应该学习的地方。如果换了没经验的，一看洋人的举动，早就“麻” To说了半天，姜还是老的辣。“我看他们是冲世雄来的。今天这台戏得你唱， 师父我来给你化装，给你'量活你过来，咱们这么这么做，记住了，不要 伤他。”

于爷吩咐：“大家动手，赶快把西厢房四个璃角各放一炭火，茶几摆好， 上等茶沏好一壶。两把太师椅分左右摆好，一件老羊皮袄也给世雄备好。单等 洋鬼子进来，把他让到西厢房，让世雄先跟洋人慢慢边聊边喝茶，待一个时辰 左右再谈比武之事。今天你给洋人表演两手，一是寒暑不侵，二是你的指力、 腿力和内力。比武时在外边当院，大家要穿好裕褪，各个拔胸亮相，显示善扑 营摔跤手的威严。我们不要仗着人多打群架，用功夫镇住他们。大家一切听我 指挥行事，准备迎客。”

您再看外边发生的事，洋力士时间一长就等不及了。“远了无轻担”，三四 百多斤重的石伞跟死人打幡似的老举着，再棒他也顶不住呀。雨没把洋人淋 湿，汗倒把身上衣服浸透了，这时洋大力士把蒙四宝叫过来说：“我的举不动 二 了，你的替我举举。”

蒙四宝一看好几百斤的石伞叫他举着，吓得他直摆手：“这个我哪举得动呀!”

洋鬼子荷兰水冲他一瞪眼，就要举石伞照他身上砸，吓得洋奴蒙四宝赶紧 把肩膀伸过去说：“我举不动，为你扛着还不行啊？”

蒙四宝这孙子扛了不到两分钟，压得四脖子汗流，屎都快压出来了。这荷 ~ 兰水看蒙四宝这奴才样，他也乐了，对翻译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他 世 是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不会投靠我们吃里扒外，把他压死也不多。”

翻译也不好翻这话，因为他也是一个洋奴。荷兰水一边说一边乐，把蒙四 £ 宝给臊得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心说：你成心耍我，叫我难看，敢情洋鬼子也会耍熊奸坏。得了，我也不怕你了，反正怎么着也不好受。于是就破口大骂 依边 洋鬼子：“洋鬼子，我x你姥姥。明知我扛不动，非叫我现眼，看我的笑话。

压得我四脖汗流的，你管不管我？你再看我的哈哈笑，我X你姥姥!”

洋力士荷兰水也不懂他骂什么，上前把石伞接过，“叭” 一跺脚。您再看, 脚下的台阶石断了。蒙四宝吓呆了，心说这孙子可真厉害。蒙四宝正不知所措 的时候，大门开了，家人出来请洋力士进院，洋力士荷兰水举着石伞跟着家人 大摇大摆迈着八字脚，趾高气扬地走进去。蒙四宝等人像跟屁虫一样在后边追 着。家人把他们让到西厢房，九世雄穿着老羊皮袄招手让坐，荷兰水进屋就觉 得热气扑脸，亚赛蒸桑拿，气就喘不上来了，石伞也举不动了，放在一旁。

落座后，九世雄请他喝茶。您猜怎么着，因为荷兰水在外边也累得精疲力 竭，出汗过多，所以他还真渴了。“雨前茶”是上等货，洋人根本没见过，也 没喝过，闻着就馋的慌，这回他可得着了。左一碗，右一碗，喝起来没完了。 再瞧洋力士身上，像水里捞的一样，就有点够呛了。您再看九世雄，身穿老羊 皮袄茶一碗一碗地喝，水烟袋手里拿着，汗一滴没出，泰然处之的样子。荷兰 水大为震惊。又呆了一袋烟的功夫，荷兰水站起身来向九世雄规规矩矩地鞠了 一躬说：“我甘拜下风。”

九世雄身不离座，装作没看见他，荷兰水看九世雄没离座，紧跟着扑通一 声又给九世雄下了一跪，要认九世雄为师，这时九世雄才慢悠悠地站起来说: “师父不敢当，咱们外边叙话。”

到了屋外，雨已经停了。世雄脱下老羊皮袄，内穿一身白裤白褂，透着干 净利落。再看荷兰水，浑身又起鸡皮疙瘩了，嚏喷一个接着一个打个不停。我 们前边书里已经说了，九世雄的功夫已经达到登峰造极、静动自如。就拿冷热 来说，他练得已经寒暑不侵了，多冷多热对他无关紧要了。荷兰水就不行了, 屋内热得他大把捋汗，屋外冷得他伤风感冒，这叫冷热不适。中国功夫自古以 来就有两种练法：一种是练膘不顾本，练的外表一看块美就行，深一步说就是 姿式美，好看，花拳绣腿。交手时，十有八九败下阵来。另一种练法是求本, 本就是原来事物的根本，比如说，猴子出生后，不久他就能蹿能蹦，你练了半 天（几年）也不见得比得了他，这就说明你没练本。真正的摔跤武术功夫不是 给人家看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练的。他练的功夫你练不了，他求的东西你不 懂，即使懂也是皮毛的东西。有读二字经的，有读百家姓的，有读千字文的, 有读《中庸》的，还有读《大学》等四书五经的。读百家姓的人，跟读四书五 经的面前说五道六，不是班门弄斧又是什么？所以说武术摔跤和读书一样，什 么也得讲究层次，讲究实事求是。就是说死人活不了，活人迟早得死，这就是 实和是。刚练三天半，就想发内功，想用“电”和“气浪”把对方摧出六丈 远，这都是没影的事。

书归正传，九世雄同荷兰水来到院内，院内站满了人，世雄对荷兰水说: “你的力气很大，这一点谁也比不上你，我们应当向你学习，但是你耍的玩艺 没什么新鲜的。”

说着，世雄就来到了石伞前，蹲下身去，单手握住伞把，拿起放在脚面 上，抬腿往起一挑，高起一丈，落下后伞把完全插入地里，只露磨盘。世雄对 洋人说：“请你把它抠出来。”

荷兰水蹲下身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抠了半天，也没抠出来，世雄说： “这叫平地抠饼，你们西方人不行，看我的。”

世雄骑马蹲裆式，用双掌捧磨盘的外圆，不费吹灰之力，把石伞从地上拔 起。然后把石伞又放在脚面上，用力往上一挑，又是一丈来高，快落地时，伸 手把伞接住。这时荷兰水的眼都看直了，上前两步，又跪在世雄面前。世雄扶 起他说：“我们还没真正地比武，你跪我何意？这么着吧，你是荷兰大力士， 荷兰人最讲究‘掰腕子'，你跟我切磋切磋如何？如果你把我们赢了，我甘拜 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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