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少林寺与少林拳棒

嵩山少林寺，是少林武术的传播地。该寺在河南登 封县西北嵩山少室五乳峰的下边，系北魏孝文帝于太和 十九年（公元495年）为安置来中国传播佛教的天竺僧 人佛陀扇多而建造起来的。距今已有一千四百多年历史了。

少林寺在佛陀扇多住持的时候，就已经有许多会武 术或其他技艺的成年人和少年子弟被刹度为少林寺和尚 了。如佛教禅学的著名人物惠光和尚，唐释道宣《高僧 传•佛陀禅师）里说他12岁时就在洛阳城天街的井栏上 “反踢蹀橢，一连五百，众人谊竞，异而观之”。佛陀扇 多惊奇他人小艺高胆大，踢毽的技艺如此高妙，便剃度 他成为小和尚，收做自己的弟子。唐张鹫《朝野佥载》 里说，这些“时辈甚众”的和尚们，“每休暇，常角 力，腾越为戏”。可见其中会武术的也不少。在这些和 尚中间，有一位后来成为佛陀扇多一系的二祖的稠禅 师，在当时是个体质比较薄弱的小沙弥，常受那些会武 术的小和尚们戏弄。《朝野佥载>〉里说他“以劣弱见 凌，绐侮殴击者相继”。羞愤之下他开始练武，后来居 然练得“筋骨强劲”，可以“横踏壁行，自西至东，凡 数百步。又跃首至于梁，数四。乃引重千钧，其拳捷 骁”。这些远在一千四百多年前怀着各种武技剃度为少 林寺和尚的武技家们，应该说是少林武术最早的奠基 人。

少林寺以武闻名，是在隋末相助唐太宗李世民征讨 王世充开始的。在隋末，身为秦王的李世民统率大军向 洛阳讨伐王世充时，王世充在离少林寺50里路的柏谷 地方筑建了一座辕州城，“乘其地险，以立烽戍”，派 他侄子王仁则防守。柏谷是隋开皇年间高祖杨坚赐给少 林寺的屯地，住在柏谷的少林寺和尚志操、惠场、昙宗 等十三人“率众以拒伪师，抗表以明大顺”，乘机擒捉 了王仁则，翻越辕州城投归到李世民麾下，为李世民进 攻洛阳建立了军功。后来，“太宗嘉其义烈，频降玺 书，宣慰既奉，优教兼施，宠锡赐地四十顷，水碾一 具”。唐裴璀〈沙林寺碑》记载了这一事迹。明都穆 《游嵩山i2>又说：“当时寺僧之立功者十有三人，惟 昙宗授大将军……”自此少林寺遂以武闻名于世。

少林寺经历佛陀扇多、菩提达摩等传经说法，世为佛教禅宗圣地。佛教大宗，静心为本，慈悲为怀，忍辱无争。少林寺和尚的好武，岂不与此有所相背谬？其实 | 不然。佛旨虽说忍辱无争，但也强调“不得专执世俗忍”。度人为善，禁人为恶，也是佛教的主旨，对于恶 | 人，“若有菩萨，行世俗忍，不治恶人，令其长恶，败坏正法，此菩萨即是恶魔，非菩萨也。何以故？求世俗忍，不能护法，外虽似忍，纯行魔业。菩萨若修大慈大悲，具足忍辱，建立大乘及护众生，不得专执世俗忍”。

 

(《法华经»)对恶人是不能忍而不加惩治的。必要时， 还须开杀戒“断其命根”，这也是菩萨的一种“爱”

(《大涅槃经>〉）。度人为善，禅也；禁人为恶，武也。少 林寺和尚的修禅和好武，从这里取得了融洽与统一。

少林寺和尚自唐以来曾经多次应征奔赴疆场。其 中，尤以明代少林武僧抗击倭寇（14一 16世纪劫掠我 国沿海地区的日本海盗集团）的事迹更为动人。在明代 中叶，中国东南沿海一带常受倭寇的侵扰，劫夺财物，屠杀居民，掳掠人口。被倭寇掳去的人们，男的进则强 使导行，战则迫令先驱；女的白昼为他们缫茧作苦力，到了夜间就被他们聚而淫之；婴儿则被他们沃以沸汤，视其啼号，在一旁拍手笑乐。倭寇给中国沿海人民带来 了难以罄述的灾难。在抗倭战斗中，少林寺和尚每次临 阵都是辄为前锋，勇敢杀敌。嘉靖年间，杭州抗倭，一 少林寺行脚和尚召集僧人约八十多名，手持四十多斤重 的铁棍勇敢出击，击杀倭寇之勇猛者十余人，迫使倭寇 由钱塘江浮海遁去。在倭寇侵犯松江一带时，少林寺月 空和尚接到都督万表的檄文，就立即组成了一支有三十 多位和尚参加的僧兵队伍，开赴松江一带御倭。在战斗 中，人人奋勇，个个争先，用铁棍击杀倭寇甚众。后来 终以寡不敌众，月空等三十多位爱国的和尚全都壮烈牺 牲，为抗击倭寇侵略写下了可歌可泣的一页。

少林寺和尚在抗倭的战斗中，多用铁棍作战，可见 他们是很精于棍法一道的。明代程冲斗在O林棍法阐 宗> 里说，少林寺棍法源出紧那罗王。有这么一段神话 t己载：在元朝至正初年，有一位和尚来到了少林寺，:“蓬头裸背” “跣足单挥”，终日在厨房里负薪烧火当伙夫，暇时则闭目打坐，朝暮寡言，这样过了有好几年，众人都“莫晓其姓名”。后来红巾军围困少林寺，正在 危急的时候，“此僧持一火棍出”，用拨火棍击退了红 巾军，“变形数十丈”大叫道：“吾乃紧那罗王也！” 在今天，少林寺里还依然供奉着紧那罗王的神像。这段 记载虽属神话，不足信，但却也说明了这样一个事实， 即少林寺的棍法乃是在元朝至正年间由一个外来的身价 比较低贱的“莫晓其姓名”的和尚传留在少林寺的。姓 名不会没有，只是在开始因其身价低贱只能充当厨役， 不愿知晓其姓名；后来传留棍法，仍因其身价低贱不愿 道及其姓名；把以武闻名于天下的少林寺的棍法，说成 是一个外来的烧火和尚所传留，这是多么的不光彩；同 时又是这位其貌不扬的和尚在危难之际击退了红巾军保 护了少林寺，这对在唐初就以武功卓著的少林武僧来 说，更是一种讥讽了。于是乎隐其名而附于神，就把他 说成了 “紧那罗王”的化身。棍法于宋代在民间就已形 成了对抗性的格斗形式的运动竞技项目，善于使棍棒的 人是很多的。在这些人中间，以及在他们后来的传人中 间，有的混迹于僧伍之中而把棍法带进了少林寺，是完 全可能的。因之少林寺的棍法，其路数是多种的。

少林寺棍法，在明代见于书籍记载的计有“小夜叉 棍”六路、“大夜叉棍”六路。有一首“夜叉棍歌诀” 写道：“夜叉出在少林场，一打观音倒坐，二打巡海夜 叉，三打四封四闭，四打八棒风魔……一十二棍都使 尽，打倒江南第一强。”除此还有“阴手棍”六路，所 谓阴手，即两手虎口相对着持棍，以小指一侧朝向着棍 头和棍根，能长棍短用；“排棍”六路，这路棍是两人对打的棍法，两人相排，一来一往，周旋回转，活法而 无定势；“穿梭棍” 一路，乃是开场起手的棍法，棍与 棍梢相穿，一伸一缩，左右前后，好像穿梭。不见于书 籍，而以“少林棍法”为名散存在民间的棍法尚有不 少。

“浮屠善幻多技能，少林拳法世稀有……”（明唐 顺之《峨嵋道人歌»)。在明代，少林寺的拳法同样像棍 法那样为世人所赞誉。虽然没有专门的著作述及它的拳 法，但从一些明代杂记的只字片言里面，还是可以找到 当时的少林寺拳法的痕迹。少林寺拳法，首先是内容简 朴。如《夜叉巡海拳拳谱》记载的这路拳法的内容只 是：“出作黄莺晒翼势，又变夜叉巡海势，左一拳，一 手拳，一飞尖〔脚〕，存孝勒马势，金交剪，偷上一步 踩一脚，排开一拳进一拳，翘四平势，磨拳，上一肘，翻身一肘，翘四平势，磨拳，下翘四平势，又磨拳，下 又翘四平势。”内容多么简朴。其次是拳路比较广泛。

明万历进士王士性游少林寺时，“武僧又各来以技献，拳棍搏击如飞”。他曾见到“中有为猴击者，盘旋踔跃，宛然一猴也”。（《嵩游记>〉）少林寺拳法里居然也还包 ： 含有“宛然一猴”的“猴拳”这种拳路，可见其拳路的 广泛。少林寺拳法散在民间的颇多，现在见到的还有大 丨 红拳、小红拳、罗汉拳、梅花拳、七星拳、长拳、金刚 拳、少林炮锤、少林短打、金刚伏虎、罗汉十八手、八 ¹ 步连环…… :

在明代，少林寺和尚对于兵杖的操练，也已经不只 ! 是棍法了，而是“十八般兵器”样样都练。明文翔凤在 ； 他的《嵩高游记)〉里说，他在少林寺曾见到六十多位和身尚练武，除手搏之外，也还有“剑者，鞭者，戟者”。

现在少林寺白衣殿里保留着的清代绘制的巨幅壁画〈泼 汉练武图》，也描绘着徒手对打、双刀对枪、三节棍对 枪等等的兵杖攻守格拒、龙腾虎跃的景象。

少林寺的拳法和兵杖，路数是比较多的。但按其运 动方式，则可归纳为三类：其一，拽拳踢腿、闪展腾 挪、进退快速、变化矫捷、拳脚起动形同一般的长拳。 这类拳路的锻炼意义，多半侧重于技击功用的训练与提 高，称之为“练神”。像少林短打、罗汉十八手、八步 连环等，都属于这一类。其二，运气鼓劲、骨刚筋粗、

肌腱隆凸、时张时弛、拳脚起动势如常见的南拳。这类 拳路的锻炼意义，多半侧重于身体外在的筋骨劲节的锻 炼，称之为“练精”。像金刚伏虎，就属于这一类。其 三，呼吸吐纳、气行六脉、守心住缘、止心不乱、动作 连绵、纯任自然、拳脚起动类如常见的太极拳。这类拳 路和南陈智顗和尚所著《修习止观坐禅法要杂说>〉里所 讲的用“六气” “十二息”（呼吸）“止守扰陀那” 1 (丹田）来医治病患的禅法，结合得非常紧密。因之更 i 侧重于内在的静心养气的锻炼，称之为“练气”。早年 I 间，一代武术大师蔡桂勤和他的师兄如修和尚，曾在 i 沪、杭等地表演过的由华拳演变的“少林心法罗汉拳”，I 就属于这一类。在现今，这类路数的少林寺拳法已不多 i 见。 I

少林寺的拳法和兵杖，一般的都具有踢、打、摔、I 拿和击、刺等攻守格斗的技击法则。但是，也并不全都 如此，有的拳路却没有技击的招势，而是以人物塑型为 - 其拳法的内容。比如有一种“罗汉拳”，就是以十八尊 ：

罗汉的垂眉、长手、睡卧、降龙、伏虎等姿态为内容而 组成的形象化的拳法。这种拳路，往往伴之以劈叉、下 腰、朝天蹬、探海等能够体现柔韧、平衡等身体机能能 力的技巧动作。虽说没有技击的意义，但对锻炼身体素 质、培养形象思维，却也起着良好的作用。

少林寺的拳法和兵杖，在一般的拳路里，多含有着 由技击法则形成的伸屈、回环、平衡、跳跃、跌扑、滚 翻等动作。这些多样性的动作，在运动的时候要涉及人 体的各部肌肉、关节、軔带、器官，同时大多数的动作 又都是由大肌肉的活动来完成的，肺活量也因此增大， 促使了血液循环器官和呼吸器官活动的高涨。因之对于 人体肌肉的发育、关节的灵活、韧带的伸长和巩固，以 及平衡感官、神经与肌肉活动的协调机能、内脏机能， 都有一定的作用，它能够比较全面地锻炼体质，提高体 能。而“练气”一类的拳路，更能够起到养炼气血、修 心养性的积极作用。所以说，少林寺拳棒是武术技击的 瑰宝，也是体育锻炼的瑰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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