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教鼎立,如一屋三门,中无少异。儒立人极,孝弟之道,报本反始, 正心诚意,道德之源,此范围形体之道,入世之法也。仙佛在声臭之表, 形气之先,出世之法也。出世必基于入世,欲求出世之功,先讲入出之道。 儒其大宗矣。今之道人,傍教门以求衣食,其陋者只知领法派、带徒弟、 兴旺庙宇;称异者,读《清静经》,行清静法,栖岩住壑,友寒猿伴,冻 鹤木石草衣,守死一生,何其愚也。道流无知,俗人无目,但闻某人入山 凡载,某人打坐几年,便谓有道,彼岂知同类得朋,人须人度之事乎?离 去家中,背却伦常,阴寡阳孤,便成乖舛,与道背矣。须知至道在人类中 而有在,气血中而求。上阳子曰:三教圣人,非同类不为功,此其奇也。
天地之大德曰,生道者,生之德也。生之德,阳气也。有一分阴不仙, 有一分阳不死。阴阳妙用,在于生杀。生杀为消长之机,复垢为起止之处。复见天地之心,娠有履霜之惧。否泰者,顺逆也。地天曰泰,天地曰否, 止而悦,男下女,故不曰阳阴,而曰阴阳;不曰始终,而曰终始。始终是 尽,终始无穷,造化深机,在于顺逆而已。顺生人物,逆成仙佛,共此一 机,惟逆不易知耳。虚无生妙,有事至乎常,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从前是无,忽然而有。无是有之根,有是无之始。天下万事万物,何一非 自无而有,自有而无。自无而有曰造,自有而无曰化。生生不已,化化无 穷。自一世界,至千万世界,无有不同,开辟以来,天地定位,日月中旋, 煦妪万物,至于今不二。
道者,其无极乎!无极而太极,无极在浑然之表,太极兆将动之萌, 亥子中间,所谓“今年初尽处,明日未来时”。究其机,无出乎动静。静 极而动,动极而静,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玄牝乃立。玄牝立, 而万化滋彰矣。山泽通气,呼吸回环;斗旋日运,无息停留。大极在天地, 空谈其理;太极在人身,实行其用。其用云何?活子是也。天地根,万物 母,真元始、真太极也。太极即道,道即药,药即丹,丹即一。《契》曰: “一者以掩闭,世人莫知之。”《悟真》曰:“三五一都三个字,古今明 者实然希。”曰世人莫知,曰古今莫晓,其难遇难窥,如此其重且大也。 迷徒学道,妄却心思,迷却耳目,以盲引盲,迷迷相指,直至老死,不知 悔悟。执其说如铜泻铁铸,可怜此辈,非深孽重,无异戴盆,滔滔皆是, 古今一辙,可为浩叹。吾为此悲,特著《试金石》一书,为志师之左证, 执此以辨真伪,如杲日当空,燃魅自遁。二十四问,能迎刃而解,则《参 同》、《悟真》彻矣。若一语模棱,便非真实。又以其言,印之丹经,稍 有不合,便非透底之学。盖此事有一知,有半知,有全然不知。半知者, 已为难得,又要问何以必通都大邑,何以必俗服了事,丹房如何置,器皿 如何样,鼎如何强弱选,如何合法换,如何度数,如何是火,如何是药, 如何是丹? 一有支吾,非其人矣。彼无师授,妄意猜度,多记丹经,腾其 口说,冠簪是饰,犬羊之尊耳,亟宜远之。
“不因师指,此事难知。”斯事最重师友,第一在寻真师,第二在觅 良友。真师难遇,古今同叹。邪师妄人,遍地皆是。初学志士,此为第一 件要紧大事也。此处一错,走入歧途,则终身难见天日矣。道人千万,尽 是旁门,无有一是,经曰:"真诀必要真仙授,世人说者有谁真。”又曰: "道法三千六百门,人人各执一苗根。谁知真正互微诀,不在三千六百门。” 盖神机秘密,上天所宝,五浊凡流,一身罪垢,何由得遇?遇亦不闻,闻 亦不信,信亦不切。何为不信?缘浅福薄,千般隔阻,不令其知。太上开 清静之门,接引后进,使之修静养心,解除夙孽,不婚不官,脱其世网。 数世之后,垢净孽除,志念不差,始令获遇真师,得闻至诀。再能精进不 怠,德备性全,天爱人敬,可望行矣。行必法财具备,侣地周全,护卫严 密,然后以清静心,行无为法,克日可成,甚易易也。但恐炼心不死,自 投地狱,虽有神圣,无如之何。《经》曰:“君子得之固穷,小人得之轻 命。”谓此也,可不慎哉!
世人动言修道,曰修则是长远之事,再世之因。当称曰炼,便是现在 世之事,凡我后学,立德、立功之贤,但愿人人成仙、个个作祖。精心切究, 我身未有之前,性在何处,命在何处? 一太虚耳。赖父母媾精,托造化以 成形,命斯立矣,性亦寄焉。性者,太虚无垠,一灵炯炯,无中之真有也。 命者,先天至精,一气氤氤,有中之真无也。神气相交,有无互入。性命分, 各言其体;性命合,始行其用。性无命不立,命无性不全。始以性而修命, 终以命而全牲。性命双修,阴阳合一。五行全,四象备,奠三才,符二气, 龙虎交,铅汞配,老嫩分,子午契,火候无差,功成顷刻,易莫易于此矣。 云水天涯,芒芒大地,谁是至人,难辨真伪。托耳于凡庸,罔不背谬,余 足迹半天下,闻见多矣。强不知以为知,虚装道貌,或曰“我是邱祖第几 派嫡嗣”,或曰“我得某真人秘传口诀”,夸耀求售,摇唇鼓舌,使耳食 之夫,惊喜若狂,深中其毒,牢不可破。吁!可叹也,难莫存于此矣。
天爱学道之人,《唱道真言》谓:初立念时,便有神圣窥其心。若志 愿真切,神圣喜之不胜。仙之求人,甚于人之求仙,信矣!奈世人随波逐 浪,不肯苦志,虽曰学道,无异凡流。利欲薰心,种成恶孽,轮回六道, 去而复来,来而复去。为男为女,为孤贫,为物类,遇刀兵、水火之灾, 受饥寒、疾痛之苦,遭冤狱、虎蛇之凶,皆在仙佛悲悯之中,自作自受, 天何容心,必欲如是哉?佛言“有生皆是苦”,至哉言乎!今欲超登彼岸, 脱离苦海,有何法术延生续命,令枯骨重荣乎?城郭千年如故,不见化鹤 归来,坏土嶙峋,空悲往昔,有志之士,良可悲矣!
欲界民人,心如乱丝,贪念、忿念,色欲念、货财念、高己卑人念、 妨人利己念,时刻无宁,造就恶孽,生世坎坷,轻重受报。神圣悲怜,悯 其迷昧,救之不能,劝之不得。乃立一敛心之法,使之邀福求嗣,朝山拜庙,结香会,为坛埴,顶礼慈云,诚敬腌虔,尘念顿息,污染不存,种彼福田矣。 昔无一是,今暂不非,虽有恶人,斋戒沐浴,亦可以事上帝,其谓是乎。仙经佛典,慈心救世,更为咒语,使诵者不解其辞,无意义可味,无 文理可思,用以拔其孽截其知见,欲障除而心天现,真理出而万念空。 驱除杂念,洗心之妙法也。佛云“真实稀有”,谓真有此秘密难知稀有之事也。又曰:“若说是 事,诸天及人,皆当惊疑。”上阳子曰:“人之惊疑,器识鄙浅。云何诸 天亦复惊疑?则必有可惊、可疑之事者。”世人偏不于“惊疑”二字究心, 自信其耳目,谓入山是道,清静是修,顽心浅识,亦恶知有圣神之奇事哉?草木蕴一年之精,发而为华,因华乃实。然则地之海潮,女之月信, 无以异矣。木无不华之果,女无不血之胎,是血即人之华也。果核亦具天地阴阳之象,左大右小,中含一仁,三才之理具矣。芽篥 萌生,根骑两半,一树万千花实,入土而万千其株。桃则成桃,李则成李, 各从其类,各有其气也。物理即天地之理,达人观化,可悟玄机。孔子罕 言仁,仁之道大。人也者,天地之仁也。合而言之,道也。二人为仁,即 阴阳也。鼎立才万物皆备,不亦大乎?
轮倒退,车前趋,进退之理,消长之机,有成必毁,有盈必亏。任他 奇巧万变,有能不法天象地、外规矩方圆,而制器成能者乎?夫道,亦法 天象地而已矣。至道在人身,至理存天壤,理充于两间,道隐于血气。世人再不于形 形色色中求玄妙,单要去虚无寂静理觅真玄,岂不闻人在气中、气在人中乎?钟离祖曰:“道气在人身中,不在天地。”然不遇真师,何从而得此息哉?生明,金也。金之色白,始生魄水也。水之色黑,非金水分形之显验 乎?阳魂阴魄,互为室宅。“上弦金半斤,下弦水半斤。两弦合其精,乾坤体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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