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小龙和成龙生产了各自的武侠后,李连杰如何在动作片之路昂

首阔步?如何在李小龙的功夫武侠和成龙的特技武侠模式中,走出武术 冠军的动作武侠之路?或者说,在动作内外,怎样生产出不同于李小龙 和成龙的动作形象和动作意义?对此,从《少林寺》(1982)到《霍元甲》 (2006),李连杰从动作的武术性和武德意义的读解出发生产了武侠新 意义,也走出了不同于李小龙和成龙的动作片之路。在《致死罗密欧》 (1999)上映期间,美国媒体刊发了一期专题报道,认为继李小龙与成龙 之后,李连杰不仅为亚裔男子树立了全新形象,还成为许多美国人心目 中的英雄。2003年美国流行杂志《男性期刊》3月号将李连杰评为“全 美最强25硬汉”;《龙潭虎穴》(2002)首映后一位记者在报道上如此写 道:“我终于等到了采访享誉全球、称霸亚洲的功夫巨星李连杰的 机会。”

首先,李连杰对武侠动作进行了武术性生产。连续五次获得全国武 术比赛男子全能冠军的李连杰,以其扎实的武术功底(其动作曾被武术 界公认为“速度快、动作准、力度大、弹跳好、节奏明、姿势美”),在《少林 寺》(1982)中成功地扮演了觉远,并将武术动作搬上了屏幕(如他用背穿 枪扎向逃跑敌人),一时间武术门户技术成为动作片的生产元素。

一方面,李连杰生产了武术的新技术、新功夫。如《黄飞鸿》(1991) 出手前以“双手展开的架势”作为门户①;《黄飞鸿之男儿当自强》(1992) 创造了腾空连踢七腿的“佛山无影脚”;《洪熙官》(1993)文定金鸡独立于 洪熙官肩头以及他们父子一上一下连同作战的动作新设计;《精武英雄》

(1994)表演的三指俯卧撑、单手引体向上、单手撑地的连续侧踢、凌空向 后翻腾的踢击,都延续了门户技击新方式的探索精神,丰富了动作片的 动作库。当然,李连杰门户技击的新探索,也体现在武术新对手的寻找。 在《霍元甲》(2006)他用长穗剑对刺西班牙剑、用掸手对付拳击、用矫若 游龙的中国枪对扎刚猛见长的普鲁士长矛、用三节棍扫打日本剑等场景 设定编排了 10场不同的打斗。

另一方面,李连杰进一步发掘了日常用品的技击性。他拓展了武术 原有生活化器械(传统武术以凳、笔、扇为兵),如《精武英雄》(1994)中以 皮带为鞭,《黄飞鸿》(1991)中发明了蘸水的布棍;《黄飞鸿n男儿当自 强》(1992)中将布棍与木棍对垒;《父子武状元》(1995)中以绳为棍;在《给 爸爸的信》(1995)中则表现为巩伟父子一粗一细两根绳索的联动,等等。 而且,在动作生活化的同时,李连杰也将打斗场所生活化。如《黄飞鸿》 (1991)中竹梯上的打斗,《方世玉》(1993)中人头上的较量、监斩台下夹 层中的大战、高空板凳之战。总之,在李小龙从技击(散打)选择动作、成 龙从趣味表现动作时,李连杰将动作建立在武术功底之上,并从门户技 击范式的动作库中生产了武侠新动作,其《精武英雄》也成为全世界公认 的功夫片教科书,《霍元甲》的武打技术则被美国称为“好莱坞动作美学 的指标”。

其次,李连杰也对武侠动作的文化内涵进行了文化生产。在李连杰 眼中,“20世纪70年代的时候,功夫片更多是有关招式的……现在,好的 功夫片表现的都是内在的”①。那么,如何通过动作表现内在?如何在动 作表现中附加文化内涵?对此,李连杰从武侠之德、武侠之义走出了由 动作展示到文化展演的转变。

第一,武侠之德(武德)的生产。在《霍元甲》中,李连杰以武德为题 进行了系列生产。在比试叙事中,一方面他维护对手的尊严,在大力士 头碰擂台之际出手相救,表达了中国武术比试的理想:贏得让对手“心 服口服”(传统武术比试的道德化系统,在比试言语上,将对手之败称之

为“承让”;在结果上,不仅要技高一筹,而且要德高一等,让对手输得体 面)。①另一方面,在打出穿心透背一拳时又拳止对手胸前,将比试控制 在较艺而非拼命,演绎了武术比试“点到即止”的理想。这样,霍元甲的 手臂先后两次被对手情不自禁地高举,在大力士和安野替代裁判宣判 比试结果的行为中,透露出武术“以德服人”、“仁者无敌”的结果。此 外,在动作表现上,李连杰还将原先对“快、准、狠”的追求变为“快、准、 稳”的刻画。当然,武德的生产是李连杰动作片生产流水线的主要程序 之一。在《洪熙官》(又名《新少林五组》,1993)中他对儿子有“忍字诀的 最后一句——忍无可忍、毋须再忍”之告诫。在影片之外,于《龙之吻》 (2001)宣传时,李连杰提醒青少年不要看此片,并将行侠仗义具体为 “李连杰壹基金”(帮助全世界需要帮助的人)的慈善实践。因此,2005 年第26届亚美文化节为其颁发了“人道贡献奖”。同样,武德也是其他 动作片生产绕不开的主题。成龙有言,“打一拳,对方血流满面,这是暴 力;打一拳,对方捂着鼻子痛得跳来跳去,这就不是暴力,是卡通,喜 剧。”与成龙以喜剧表现武德不同的是,李连杰在沿用“点到即止”(到而 不发)传统的表现之外,他还以悲剧形式表现武德(也就是说,在李连杰 眼中,武德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美丽,在献祭自己生命后完成的对暴力的 征服)。当然,动作片武德的生产也是中国文化对“武”字解读的结果。

甲骨文中“武”字“象人持戈以行”®,甲骨文和金文“手持戈、加一个 脚”的“武”字,表示拿着武器行军、征伐。也就是说,武者是持戈动戈,而 非止戈。故王者“文韬武略”、“文治武功”中的“武”都是与用兵有关的军 事才能和军事成就。但是,“武”的字形何时由“持戈”、“用戈”演变为“止 戈”,我们已无法考证;但是将“持戈”之武解释为“止戈”

宣公十二年》。楚庄王大败晋师,大臣请求“收晋尸以为京观”时,楚庄王 以武字“止戈为武”,言“七德”,而拒臣建京观的建议。此外,我们也可以 找到“止戈为武”之解的文化源头。“当舜之时,有苗不服,禹将伐之。舜 曰:‘不可。上德不厚而行武,非道也。’乃修教三年,执干戚舞,有苗乃 服。”(《韩非子•五蠢》)“帝乃诞敷文德,舞干羽于两阶。七旬,有苗格。”

(《尚书•大禹谟》)在《尚书》那里,舜以“干羽”训练军队、向有苗表演(即 将原先手拿盾牌和斧头的舞蹈,变为拿着羽毛和盾牌的舞蹈,带有“持雉 羽”的文舞之象①);在《韩非子》文本中,舜将“征伐”改为“干戚舞”(武 舞);其中,不论是《韩非子》的“执干戚舞”还是《尚书》的“舞干羽”,两者 都程度不同地体现了“帝乃诞敷文德”,也反映了有苗没有在武力面前低 头,倒是被舜“由征伐而武舞”、“将斧头换成羽毛”而舞的和平意义与文 德景象所感动,也在三番五次叛乱后心悦诚服。关于“有苗乃服”的记 载,虽然有着顾颉刚所说的“层累造史”之实(周代人心目中最古的圣贤 是禹,到了孔子时代出现了尧舜,及至战国时代又出现了黄帝、神农,到 了秦代又出现了“三皇”,到了汉代以后则出现了“盘古”),存在着因时空 之距人们对遥远记忆的模糊和想象的填补,但是我们还是不能忽视后人 想象性造史的价值取向,以及他们的想象性成果对后世的影响。在人们 心目中,作为治理国家的文武之道和王者功绩的文治武功,是一个互相 包含的政治活动,是文武二分后的混合,“我们绝不是提倡偏重武德的文 化,我们绝不要学习日本。文德的虚伪与卑鄙,当然不好;但是纯粹武德 的暴躁与残忍,恐怕比文德尤坏。我们的理想是恢复战国以上文武并重 的文化。” ®是一体之表里,“以武为植,以文为种,武为表,文为里”(《尉缭 子》)。从《尚书》和《韩非子》的生产中,我们看到了军事之“武”中的 “文”,看到了舜的军事活动(或后人的想象)中的文化转换,以及舜之 “武”的“文”转换为后世“止戈为武”之解的伏笔之作。因此,《左传》将 “武”释为“武禁暴戢兵”,《易传》则谓之“神武不杀”。在它真髓在于不杀;胡乱杀人者,不能说是勇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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