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那么您觉得,所谓的“射箭文化”,在现代社会当中包括哪些方面?
徐:传统射箭我们向外推广,应该把它作为一种文化。中国文化的核心是什 么,中国文化讲究一个“礼”,婚礼啊、丧礼啊,这一套礼,孔老圣人强调的这一套 礼。这个礼吧,从现在射箭来讲呢,一方面确实是很欠缺的,另一方面我们推广 的,好多人也不大懂。但是我鼓励大家,千万别着急。目前传统射箭也挺热闹 了,全国到处都是,到处都要求比赛,给我打电话,这整个的形势还是很好的。大 概十五年以前,我在北京组织了一个关于传统射箭的活动,聚餐时,有三十来个 人,中国人就仁,还有一个清华的老师,他是台湾人。那时候根本就没有自己的 力量,现在搞这个已经比过去强多了。所以我觉得一个是怎么恢复、传承这个文 化。内蒙古他们搞这个民运会——那达慕大会,因为中国传统射法在一定意义 上又叫“蒙古射法"、“蒙古弓、蒙古箭、蒙古射法”。他们民委、体委请我过去,要 研究民运会怎么开展射箭比赛。他们前几年的那达慕大会就是弄个现代弓,没 人看,也没人参加。我就跟他们说,不能搞地中海式,要搞传统的……我跟领导 讲,咱现在讨论的不是技术问题,讨论的是传承文化,你们要不要搞传统文化,要 搞传统文化,你就要按学术一点的路子来走,去查资料。我还把内蒙古师范大学 的一个研究传统射箭的蒙古族女博士找来参加会议,让大家听听博士怎么讲解 这个问题,就是希望贯彻一种观念。
(五)中国传统射箭能发展到现在,青海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笔者:少数民族在恢复传统射艺当中的地位如何?您能具体谈谈这方面的 问题吗?
徐:非常重要。首先说藏族的。青海是个多民族的省份,它以藏族为主,第 二大的少数民族就是回族。我记得十来年以前,即2001年、2002年,我和老谢一 块去青海,第一次看那儿的老百姓射箭。我认识了一个人,原来海东地区的专 员,后来是青海省水利厅的厅长。这是个射箭发烧友,就喜欢射箭,青海的领导 人有不少喜欢射箭的。我看他们射箭射的靶子还挺远。我就跟他们讲,我说你 们这个传统射箭搞得不错啊。他说,徐老师这是我们藏族的传统。我告诉他这 不是藏族的传统,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你搞的这个东西,是符合“礼射”的,它的 射法、取箭、计分、排名,都和那个礼射是一样的,而且你说巧不巧,有不少地方和 奥运会还是重合的,比如它的比赛规则、比赛设施、人员配备,等等。实际上这是 当初在和汉民族文化交流融合中传承下来的,但是在中原地区发生了变化,却在 青海保存下来了。当年我和老谢的第一选择原本是内蒙古,但是内蒙古没能传 承下来,内蒙古从1959年以后就变了。因为内蒙古这边还是离北京近呐,它就 跟着变了,青海那头远。后来我们到新疆,发现那里也不太行了,原本你要看射 箭就得看锡伯族的射箭,察布查尔县是射箭之乡——乾隆年间守边的一伙锡伯 人就在这儿嘛,可现在连这里的射箭都不行了。最终只有青海保存下来了,而且 青海这地方有一个什么优势呢,它能搞起大的比赛来。后来我就给他们组织了 几次比赛,一个尖扎,一个乐都,都是河涅地区的。
从这一点来说,中国传统射箭在现代还能继续发展下去,青海起了决定性的 作用。我们传统弓委员会在南京成立了一个“传统射箭发展领导小组”,我本来 想叫郎维当组长,他说不当让我当,我就叫青海的一位同志当了副组长,他们有
①2007年,尖扎县被中国射箭协会、国家体育局射击射箭管理中心授予“中国民族射 箭之乡"。2008年,“乐都南山射箭"被列入国家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能力搞比赛啊,我把全国各个地方练习传统射箭的都组织到那儿比赛去。有的 人担心自己水平太低,我说你射不上去也射不到地下,地球那么大,管它射上射 不上,只要你射就行。这么一个重在参与的态度,让青海、内蒙古把这方面的活 动逐步搞大了。在这个过程中有些领导着急,因为运作起来还是比较复杂的,需 要协调的东西挺多,我就说别着急,也不能勉强,需要慢慢从以地中海射法为中 心向中国传统射法转移,逐渐地转变,这个其实就是看你提倡什么,你提倡就 行。①青海它就是提倡传统射箭的嘛,它原来用的是复合弓,就是带轮的那个, 那个射得准,它有个撒放器,是个半机械化的东西,现在组织比赛,我就逐渐把那 个项目给去掉了,就发展咱自己的东西。当然青海那边要受到地形限制,它是 “南山射箭”。北山它有一条淀水河,它不是有一个涅源嘛,涅水河往南边都是 山,就进了山了。南山原来是一个公社,现在是一个山沟就是一个乡,那里就射 箭;北山比较平,能跑马,都说“南山射箭、北山跑马”。所以要看这个骑射的话, 内蒙古骑射还是最典型的,蒙古族本来就是“工于骑射”的“马背上的民族”嘛。
笔者:是的,您文章里说过,几次举办比赛提倡的都是“光弓”,文章说得很 透彻。
徐:对,当时我给它下了那么个定义:一个好的反曲弓或者复合弓选手不一 定射得好光弓,但是你光弓练得好,一定能够成为一个好的反曲弓手或者复合弓 手。好多人不服,我说你将来就知道了,慢慢你就了解这个东西了——那个复合 弓太好射了,谁都能射(笑),光弓不好射,光弓是最具挑战性的一项运动。
(六)职业化,我估计将来能行,现在不成熟
笔者:50多年了,就您一位打破了男子全能项目的世界纪录。③关于目前射 箭项目的人才选拔制度您是怎么看的?能不能走职业化的道路呢?
2011年,青海乐都县举办全国射艺研讨会,与会的彭林教授、马明达教授、锋晖等专 家作了主题发言,全国范围内四十余名传统弓射艺爱好者代表和制作弓、箭专家代表、射艺研 究专家代表、射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参加了会议;2012年“中国青海河,皇地区第一届国 际民间射箭邀请赛”在乐都开幕。
2008年,徐先生曾撰《光弓——最具挑战性的射箭运动》一文。
刘光志曾在1993年全国优秀运动员射箭调赛的射箭男子个人淘汰赛中以117环打 破单项的世界纪录。
徐:这是个悲哀……目前是要想搞奥运战略,一时还是“去”不了职业化,我 估计将来能行,现在不行,不成熟。你像青海这个射箭,我和他们那里的体委主 任——体育学院毕业的学生,姓冯,我跟他讲,我说你看青海那么多人射箭,可是 青海现在的射箭成绩最差。以前那里训练很好的,是咱们国家队的重点训练基 地,出了好多国家队的运动员,基本上就是从群众当中培养起来的,因为那时候 没有专业队嘛。他说哎呀,这个和那个不一样。我说你错了,你这个想法不对 ……这是一种传承啊。像西欧、巴西这些地方,为什么足球踢得这么好,我觉得 它里头有一定的传承关系。我们就要发挥原有的这种地缘文化优势,它本来擅 长这个,比如像青海这个地方,百姓就擅长射箭,经过历史沉淀确定下来了,一方 水土养一方人,它就适合这样的项目。
笔者:咱们现在国家队选材是怎么样一个模式?
徐:选拔,按成绩选拔。基层教练就在选,基层学校有挂牌,各种人才培养基 地,慢慢选上来的。不能说这些人百分之百不喜欢射箭,但基本上是不喜欢射箭 的人来射箭。国家搞体育,有的家长说你看我这个孩子学习不好,来搞体育吧, 就这么弄的!学习不好,来搞体育了!我说不是学习不好就来搞体育,搞体育也 得学习好,傻子也搞不了体育。你不能简单说大学生就会射箭,不是这个意思, 大学生有了知识基础,身体素质也够好,就可以当射箭运动员。我们刚才说了, 现在“职业化”不行,我有一个想法,我们在包括青海这些地方,逐渐给它规范化, 把训练啊、技术啊规范起来。其实我们有一个计划,是在大学里面推广射箭,现 在基本上算是搞起来了,已经搞过第一届大学生锦标赛,我们在南京会上定的, 当时郎维说没有钱了,我说没有钱没关系,我能组织。我就叫青海体委的人,我 说你给我三十个名额,他说五十个都行,我说不要五十就三十,因为毕竟人吃马 喂是要花钱的。我说学生没有钱,你管饭,住宿钱和饭钱你管,其他的你不管,行 不行?他说没问题!今年想搞第二届,因为时间晚了,没有搞成。现在基本都在 师范院校搞,青海师范学院今年有一个学生,想搞赛事,他在大学生体协打报告 通不过,他要打到射箭中心,我说你打到中心,中心不会批的,我说你是院校,咱 们国家这个体制,大学院校和体育部门是两条线啊,教育部门和体育这两条线是 不能交汇的,不会给你批的。我说,除非你这个报告打到青海省体委,打到省体 委行。他今年没办成,没搞。大学生搞了,小学生我们也想搞,但是没搞起来,主 要还是因为有些领导认识不足。去年,郎维找我,说有点钱了,咱搞一个少年夏 令营。其实少年夏令营的形式挺好的,场地好联系,反正你给我出经费呗。搞这 次夏令营,我跟河南造弓的说好了,我说你捐献十五张弓、二十张弓,捐不捐? 捐!我说你捐,用完了之后我再退给你,我不要你的;还有做箭的——其实这个 钱是不用你花的嘛,孩子们也用不坏,用完了我再退给你,你可以再卖嘛。场地 方面,我给青海省体委一个副主任打招呼,他说你来吧,他那儿有个多巴基地 嘛一小孩儿你得找个封闭的地方才行,要不出事麻烦啊。我都想好了,一个学 校来五个人,叫老师带来,叫老师管理,同时我也教老师射箭。未成年的学生群 体中,以一种主题夏令营的形式来办,逐渐地推广,慢慢推广开。
笔者:这个创意挺好的,先从师范类院校入手,让这些将来能当老师的学生, 经过射箭的洗礼,先有这方面的观念。
徐:对,现在搞的这几个,有一半多大学都属于师范院校的。有的跟我表示 想要到哪里搞一个,我说好,我支持你,你搞。我说我虽然没钱,其他方面我能支 持你。就想从这个角度推进。因为前年深圳大学生运动会,我们射箭不是拿了 个金牌么?①郎主任跟我商量说,咱们跟教育部沟通一下,教育部说害怕射箭出 事儿。所以我们现在使用一种“萨仁靶”,这是蒙语,月亮的意思,它的靶是圆的, 由五个环组成,打哪哪里掉,那个箭头不是现代箭头,它叫“墩子箭”,这个历史上 就有,或者叫“响箭”,它不是那种带尖儿的箭,头是钝的。历史上用这个箭干什 么呢?打个小鸟啊,打个小动物啊,不见血,打下来拿回去做标本什么的。另外, 在学校里用萨仁靶,距离很近,不像奥运会比赛,七十米,没有硬弓射不到那么 远。开展这个项目,我都想好了,靶子我都找人做了,专利也申请下来了,将来出 这个靶,想在学校里开展,老师校长一看,这个行,这东西就是射到身上也没事 儿。只要别射到眼睛,射到身上都没事的。
(七)光图利肯定是不成,但是要无利可图,也没法干
笔者:经费方面的问题怎样解决呢?
① 第26届世界大学生夏季运动会于2011年8月12日至23日在中国深圳举办,中国 队获得反曲弓男子团体赛冠军。
徐:嗯。经费,各个学校就得自己搞,你看咱们国家的体制,现在运动队,它 有“编制”,编制就是钱。把传统射箭弄成一个编制,目前是不现实的,因为国家 不会向这个方面投入,国家投入的是奥运战略的这一块。不是奥运项目,都解散 了,就自生自灭了。航模啊、跳伞啊,这不都是,就不给它钱了,不搞比赛了嘛。 好多项目就这么没了,不是奥运会项目,国家就不重视了。
笔者:能否借重民间力量呢?
徐:现在我们怎么办呢?我跟他们讲,咱们发展传统射箭,群众开展很重要, 各地要找那些“大款”来射箭。目前咱们国家喜欢射箭的人,大部分都属于中青 年、白领、小老板之类的,他们有钱,一年拿个两三万块钱玩这玩意儿不费事,不 心疼。比如我们在内蒙古搞了比赛,他就自己买车票去,学生们去不了,学生没 有钱。就这些个小老板啊、白领啊,喜欢他就去了。
笔者:就是说对不同的人群,组织不同的群体比赛,使用不同的策略。
徐:哎!你像青海的比赛为什么热闹,他那儿管饭。笔者:您说得太实在了。
徐:管住宿钱,管饭钱,它就行,青海那边就行。在学校,如果校领导重视的 话,学校经费可以拿一部分出来搞这个,你看兰州工大、青海师大,领导已经同意 给一部分钱。只要能申请上学生活动的社团,就有经费了。有了经费,再在社会 上拉拉赞助,就可以搞了。你看中国这些卖弓卖箭的,卖给西部的人,不能卖贵 了,当然也要赚钱,不赚钱不行……我跟他们都有约定,我说你不能卖贵了。一 支竹箭十几块钱就行了。你卖给那些有钱的,两百、三百也行(笑)。是真正干这 个事的,当然要赞助你,用最优惠的价格,提供方便,取个工本费,能保证发展就 行了。
笔者:这就是说,器材方面的问题在实际操作层面弹性还是比较大的。
徐:对,得是义利两全吧。要是光图利肯定是不成,要无利可图,也没法干。 最近我们在搞射礼,只能是市场操作,不然的话将来你没法弄。套句官方的话, 叫可持续发展。所以,现在这些问题,都可以慢慢地来解决,不着急。其实现在 有些人,他们不在乎了。有钱的人他不在乎这个事儿,他喜欢这个东西。我前两 天到济南去了,山东沂水一个比赛,非要叫我去,说你一定来,去年他们搞我没 去,他说今年你来吧,我家在莱芜,到沂水不远,等于就在隔壁,我正要回家乡给 我老母亲上坟去,我说行我去吧,我去,县领导不就重视嘛。我到济南五龙潭看 看他们射箭,了解了解,我一看,这伙人行,都是小老板,车开得都挺高级。你搞 个比赛,坐着飞机到那里去,他无所谓的。
(八)我们这一代人,就是吃皇粮长大的,对国家体制这一套东西还是挺有 感情的
笔者:十几年前有一篇文章提到“教练员瓶颈”,说到威望、资历都“一统江 湖”的您退休之后,国家队和地方队人力资源的问题比较突出。您怎么看待这个 国家队和地方队的关系问题?
徐:其实啊,国家队这些教练,都是我的一些队员,他们逐渐选上来当教练 了。就射箭训练来讲,国家队教练很主要的是一个威望、威信的问题。我当教练 的时候,为什么能好一点,他们说现在当教练难度很大,不如我当教练时候省事。 我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一直在国家队这个位置上,我没有偏向,我不偏向哪一 个。选才我是真选,用人我是真用,大家不会怀疑我徐开才向着谁或者不向着 谁。当然我在心里是有重点的,我不能胡来。我当教练那时候的队员,不像现在 高水平的这么多,现在高水平的很多的,他们就觉得你说话挺算数的,我们现在 都不大算数了。从领导角度来看,领导也不大管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事儿,但是年 轻一点的,年辈稍微低些的,领导上老不放心。也确实是有这方面的问题,教练 选来的,不是吉林的、山东的、北京的,他都会带几个队员来。我记得以前一个教 练开会的时候就说了这个,那个人比我还要大一点。我说你这个想法不对,你有 这个想法可以理解,但是不能有行动。有行动绝对不允许,有行动你别在这干 了。咱们国家队,这要一碗水端平才行啊,你是对国家负责,你不能光对地方负 责,你非要把你那里的人选上参加奥运会去,他行当然没问题了,他要不行你怎 么办?当然那时也没人给我们送钱送东西,比较省事。有时你就是没有这个想 法,人家各省也会觉得你有这个想法。说实在的,我在这个位置上待的时间太 长,我知道,他们为什么对我没有怀疑呢?因为我一直在国家队。你看搞全运 会,我也参加,当个仲裁,我在那儿看热闹,我不插手。全运会那时候我有个队员 在下头,跟我说你来看,我说我不看,到了全运会这是你们的事,我说我不插手这 个事情。
我觉得我当教练的时候啊,我选的是真材料,不论是谁,我都是真心把握的。 现在呢,有没有点别的呢,我估计可能也有点别的。一进入市场经济,事儿就比 较麻烦了。我考虑问题确实是从国家这个层面,从总的层面出发。我也去过台 湾一段时间,那儿都是些老朋友,他们说,徐老师来了啊,咱们聚一聚,我就先给 他们说好,说共产党培养了我们这一批人,我是共产党培养的。我说我有我的思 想,你们不要为难我。他们说你放心,你放心。我们这一批人啊,现在咱说是“官 话”,就这么说吧,实际上确实是党培养了我们,党不让咱干,咱就不干了……到 现在我也是这观点。
笔者:您讲的不是官话,您这代人是真诚的,是发自内心的。
徐:是真的!我说的这是真的,确实是这个问题。我们这一代与下面的年轻 人有代沟,你看我和那些孩子,有时候他们不同意我的观点,我说我不和你们辩 论,这是代沟,你们有你们的观点,我有我的观点。我不会作假的,党叫我干啥我 干啥,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民族的利益高于一切。我记得有一次,那时候奥运 会打得不理想,管理局领导跟我说,意思是我表现在比赛中私心太重,我说你这 样说,你是对我最大的侮辱!在奥运会那个情况之下,我如果考虑到我个人,那 是一种犯罪,我考虑的全是国家。你去了,你就坐在我的后边,在那个氛围里头, 我要能想到我个人,或者想到我什么,那是一种耻辱啊。别的批评都可以,这一 条我不认,我不接受。实际上,在那个环境下,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反正我这个 想法是这样,我是要全心全意把成绩提上来。为国争光!当然现在不一样了,现 在有现在的说法,当时我们那个年代,就是这么个问题,我就是为国争光,我不是 为我自己争光。
在选才方面,当时啊咱们国家水平还不行,现在水平高多了,队员就那么几 个,虽然我没有偏向,但是我有重点,因为我觉得这个人将来能行,我就想办法培 养他,但选拔是正常的。包括咱那个1987年世界冠军马湘君,她就是山东的。 但是她汉城奥运会没有打好。没打好,怨我!汉城奥运会以前,她那个主任找 我,提到马湘君,说她刚生完孩子,我就到青岛去了,她是青岛的,我给她说你来 北京找我,来了以后,我说咱爷俩谈话。第一条我跟你说,你是真想干还是假想 干。这是第一条,你回答。第二条,你要真干,我的计划你要无条件地执行,不能 打折扣。打折扣我就开除你。你如果这两条真行,咱爷俩谈下边怎么训练。你 要不行,你就回去,咱爷儿们还是好爷儿们。哎,我就这样跟她谈的。
当然,是我训练上的失误,她状态出得太快了①,我没整好。1988年我们失 败,我总结这是我训练上的失误,后来我跟领导讲,这次我们射箭没打好,其实打 靶八千多环〃I百多支箭,我们输一环,当时我就想,天亡我也,天不助我。我回 来讲了,我说这一次失败在哪呢?不是哪支箭失败,是我训练失败,我训练失败 在什么地方?我说我训练失败在马湘君身上。马湘君其实打得也挺好,但是本 来她还可以打得更好,是我训练失败了。以后她又回去了。1992年也是奥运会 之前,她主任又来找我,他说老马还能行,那个人啊心理素质好,叫她马大胆嘛, 就是我能练她,别人谁也练不了她。来了,来了我还是那两句话,她说我真干真 训练。我说上一次没有打好是我的责任,这一次我能让你打好,我说我有把握叫 你打好,有把握叫咱中国射箭翻身。这确实是真的,你主任跟我说了这个事,咱 爷俩谈话,觉得你行你上,不行你该滚蛋就滚蛋,咱们还是好爷儿们。
笔者:那个时代选才还有一些政治上的压力,它点人头的,是吧?
徐:有,厉害着呢,那时候就这个。1988年奥运会失败还有一个很主要的问 题,就是你说这个事儿……我们那个司长跟我说,你没有政治。我说我讲的就是 政治,我讲的是国家利益。我就跟他辩论,我说国家利益高于一切,你相不相信 这一点,他说那当然了,当然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因为我这个话没错,你不服咱 两个辩论……我干什么事你别管,所以我们这批老教练,有些领导不太喜欢。体 育这个东西,它是一个功夫,就像武术讲究功夫,功夫怎么来的,练出来的。功夫 也代表时间呐,孙悟空去取经,他一个人一个筋斗就到了,他为什么要经八十一 难,他不经过这些难他到不了那个地方,唐僧八十一难是定下来的,他不过不行。 咱射箭、咱体育训练干的就是这个,不是说一个筋斗到了那西天如来佛把经拿 来,它不是那个事儿啊……我当教练的时候我就说,咱们射箭队谁是老大,我是马湘君,中国著名女子射箭运动员。1986年汉城亚运会70米双轮冠军,1987年世 界射箭锦标赛冠军,1988年在汉城奥运会上未能进入前八。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马湘君、 王红、王晓竹在女子射箭团体项目上获得银牌。
老大,谁也不是老大,你必须听我的,我跟领导说,你不听我的,我怎么练啊,我的 意图贯彻不到我训练当中去,我这个教练还有什么可当的?我就不当了。
笔者:那您觉得所谓“举国体制的优势”在哪儿呢?
徐:优势当然有,要真正利用好,还真是好。你像我可以全国调动,我可以集 全国的力量,但是回过头来还是那句话,“无私”才行,得有觉悟。真能发挥举国 体制,就是无私,有私就不行。但是这个东西对个人要求太高了,没有人监督我, 我是自己监督自己,除非达到一个很高的思想境界才行。人是有惰性的,我在想 现在搞传统射箭就是想解决这个问题,解决“理念”问题。练习,人家都能够主动 去练,现在社会上这些射箭的人,虽然他们射不好,但是我挺服这些人,因为他们 真认真,真投入!当年我那些运动员,如果像这样的话,嗜,何尝不能出高水平! 哎!你自觉练和我让你练,这有本质上的区别。我就想改变这些孩子,用现在的 话说,由“叫他练”到“他要练”,我把你教育成这样:射一支箭,是一支箭。其实训 练就是这么一个事情,你可以练好,也可以练坏,属于这个条件反射,坏动作谁也 不怨,那是你自己练出来的啊。它不是一次形成的,那也是“功夫”啊,你的错误 动作也是功夫啊,你这个理念不一样,这就不同了。所以我喜欢社会上这些练箭 的,你像在东北,这么冷的天,他在雪地里射箭,他不在意。在哈尔滨那个松花江 上,在冰上练射箭,我说这些小子真行。他那是一种嗜好,完全出于自觉。
只有国家能办到这一点,国家有倒山之力嘛,一下子就搞上来了,马上就赶 上来。当然,也可以很快把它做没了。我们这一代人就是吃皇粮长大的,对国家 体制的这一套东西还是挺有感情的,就看怎么走这个路子,是不是啊?那个权力 掌握在谁手里头了?那一天马明达老师说了,奥运会项目没有一个中国的,前几 天武术申请又
你要真干,我的计划你要无条件地执行,不能 打折扣。打折扣我就开除你。你如果这两条真行,咱爷俩谈下边怎么训练。你 要不行,你就回去,咱爷儿们还是好爷儿们。哎,我就这样跟她谈的。
当然,是我训练上的失误,她状态出得太快了①,我没整好。1988年我们失 败,我总结这是我训练上的失误,后来我跟领导讲,这次我们射箭没打好,其实打 靶八千多环〃I百多支箭,我们输一环,当时我就想,天亡我也,天不助我。我回 来讲了,我说这一次失败在哪呢?不是哪支箭失败,是我训练失败,我训练失败 在什么地方?我说我训练失败在马湘君身上。马湘君其实打得也挺好,但是本 来她还可以打得更好,是我训练失败了。以后她又回去了。1992年也是奥运会 之前,她主任又来找我,他说老马还能行,那个人啊心理素质好,叫她马大胆嘛, 就是我能练她,别人谁也练不了她。来了,来了我还是那两句话,她说我真干真 训练。我说上一次没有打好是我的责任,这一次我能让你打好,我说我有把握叫 你打好,有把握叫咱中国射箭翻身。这确实是真的,你主任跟我说了这个事,咱 爷俩谈话,觉得你行你上,不行你该滚蛋就滚蛋,咱们还是好爷儿们。
笔者:那个时代选才还有一些政治上的压力,它点人头的,是吧?
徐:有,厉害着呢,那时候就这个。1988年奥运会失败还有一个很主要的问 题,就是你说这个事儿……我们那个司长跟我说,你没有政治。我说我讲的就是 政治,我讲的是国家利益。我就跟他辩论,我说国家利益高于一切,你相不相信 这一点,他说那当然了,当然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因为我这个话没错,你不服咱 两个辩论……我干什么事你别管,所以我们这批老教练,有些领导不太喜欢。体 育这个东西,它是一个功夫,就像武术讲究功夫,功夫怎么来的,练出来的。功夫 也代表时间呐,孙悟空去取经,他一个人一个筋斗就到了,他为什么要经八十一 难,他不经过这些难他到不了那个地方,唐僧八十一难是定下来的,他不过不行。 咱射箭、咱体育训练干的就是这个,不是说一个筋斗到了那西天如来佛把经拿 来,它不是那个事儿啊……我当教练的时候我就说,咱们射箭队谁是老大,我是
马湘君,中国著名女子射箭运动员。1986年汉城亚运会70米双轮冠军,1987年世 界射箭锦标赛冠军,1988年在汉城奥运会上未能进入前八。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马湘君、 王红、王晓竹在女子射箭团体项目上获得银牌。
老大,谁也不是老大,你必须听我的,我跟领导说,你不听我的,我怎么练啊,我的 意图贯彻不到我训练当中去,我这个教练还有什么可当的?我就不当了。
笔者:那您觉得所谓“举国体制的优势”在哪儿呢?
徐:优势当然有,要真正利用好,还真是好。你像我可以全国调动,我可以集 全国的力量,但是回过头来还是那句话,“无私”才行,得有觉悟。真能发挥举国 体制,就是无私,有私就不行。但是这个东西对个人要求太高了,没有人监督我, 我是自己监督自己,除非达到一个很高的思想境界才行。人是有惰性的,我在想 现在搞传统射箭就是想解决这个问题,解决“理念”问题。练习,人家都能够主动 去练,现在社会上这些射箭的人,虽然他们射不好,但是我挺服这些人,因为他们 真认真,真投入!当年我那些运动员,如果像这样的话,嗜,何尝不能出高水平! 哎!你自觉练和我让你练,这有本质上的区别。我就想改变这些孩子,用现在的 话说,由“叫他练”到“他要练”,我把你教育成这样:射一支箭,是一支箭。其实训 练就是这么一个事情,你可以练好,也可以练坏,属于这个条件反射,坏动作谁也 不怨,那是你自己练出来的啊。它不是一次形成的,那也是“功夫”啊,你的错误 动作也是功夫啊,你这个理念不一样,这就不同了。所以我喜欢社会上这些练箭 的,你像在东北,这么冷的天,他在雪地里射箭,他不在意。在哈尔滨那个松花江 上,在冰上练射箭,我说这些小子真行。他那是一种嗜好,完全出于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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