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是世界上最早拥有射箭技能的国家之一,这已经被考古资料所证明。在

古代的传说中,也总是把弓箭视为中华文明起始的标志之一。《易•系辞传下》 云:“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氏作……弦木为弧,刿木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 To ”就是把弓箭的出现视作早期国家产生的标志。古人还总是把弓箭的发明同一 些传说中的杰出人物——黄帝、挥、后羿、牟夷、逢蒙等联结到一起,一些古代少 数民族更是如此。显然,这折射出弓箭的产生在中华文明发展历程上的确是一件意 义深远的大事。

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经过多民族射箭技术与理论的不断交流和融合,中国 形成了具有中华文化特色的“射学”,其内容极为丰富,不仅包括制作、礼仪、训 练、施放等一系列技术,而且还从射箭活动中衍生出教育、体育、游艺、交流等社 会功能,产生了许多相关的理论和著述,形成了世界上任何国家都不能相比的射文 化体系。正因为如此,中国射箭不但是自身传统文化的重要构成部分,而且对周边 国家和地区产生了广泛影响,其中尤以日本最显著°

中国的弓弩何时传到日本,目前尚无确论,但可以肯定在中日之间的早期交 往中,中国移民的不断迁居日本,将先进的中国弓弩制作与放射技术传到了日本。

《史记•秦始皇本纪》载,方士徐福入海求药,数年不得,因费用很大,怕受谴 责,“乃诈曰:蓬莱药可得,然常为大皎鱼所苦,故不得至。愿求善射与俱,见 则以连弩射之。”假如徐福移居日本的传说可信,则中国优秀的射手和先进的连弩 技术早在秦代就已传入日本。汪向荣先生说,弥生初期,“也就是说公元前二三世 纪左右到达日本的外国移民,绝不仅仅是一般的移民,而是准备有武装的有组织集 团。”而徐福一行,恰好就是这样“不但包括劳动力、技术工人,也有武装”的移 民集团。①马非百先生在《秦集史-徐福传》中也说:“观其首则振男女三千人及 五谷种种、百工而行,次则请善射者携连弩与俱。人口、粮食、武器及一切生产之 所资,无不备俱。其一得平原广泽而止王不来,岂非预定之计划耶?”

据日本史籍《六国史》《姓氏录》等记载,约公元4世纪中,高句丽攻占汉朝 设置的乐浪、带方二郡,据有了辽东和朝鲜半岛的北部,乐浪、带方二郡的原住汉 人大批移居日本。其中最有名的一批是被称为秦始皇后裔的弓月君所率领的秦人, 有说是数百人,也有说是几千人的。这些秦人给日本带去诸如养蚕等许多技艺,而 “弓月君”的姓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其人可能出自世代制作弓箭的工匠家族,犹如 周武灭商以后殷的遗民陶氏、索氏、长勺氏之类。

隋唐两代的遣隋使和遣唐使,使中日文化交流进入高潮。那时,日本每次派

① 汪向荣:《徐福、日本的中国移民》,栽中国中日关系史研究会编《日本的中国移民》,三联 书店1987年版,第29页。

出的遣唐使团的成员中,除了官员,还有各种专业人员,其中总有占总数近半的射 手,实际就是使团的护卫武士;还有“锻生”和“铸生”。这些人员的配备,主要 是为了预防船舶漂流遇险。但这些人入唐后必定在本专业上学到很多东西,并将其 带回日本。入唐的日本虾夷人还曾在唐朝表演射技。据《文献通考》卷324《四夷 考一•倭》载,唐高宗永徽初年,日本使者曾带着本国的虾夷人一起入唐。虾夷是 北海道的原住民,“其使者须长四尺许,珥箭于首,令人载瓠立数百步,射无不 中者”。这显然是一次射箭的交流活动。入唐的日本官员和留学生也有对武器和兵 法感兴趣的,如著名的吉备真备就是一位大唐弓箭的爱好者。《续日本纪》记载, 吉备真备带回日本的器物中有糠缠漆角弓一张、马上饮水漆角弓一张、露面漆四节 角弓一张、射甲箭二十支、平射箭十支等。吉备真备曾两次出使唐朝,并在唐朝为 官。归国后他在内战中建立了卓著的战功,这与他在唐朝的学习经历分不开C

唐代输入日本的弓箭,迄今还有一些实物保存在奈良东大寺的正仓院里。据 傅芸子《正仓院考古记•四》记载,中仓的北棚,陈列着唐弓二十七张,有梓弓、 概弓二种,就是以梓木和概木二种木材制作的弓。此外还有唐制竹箭十五支,其羽 有雉、雁、隼、雕、鹰之分,搬有铁、骨、竹、角之分,内中第八号“雕雌雄染羽 箭”,饰以玉虫翅片.“至今荧荧犹发碧光” o这些唐代弓箭为我们研究中国射箭

观二年( 628 ),日本就有中国式的礼射活动,这一活动在日本史书中多有记述, 反映了十分讲究礼仪的礼射,早就成为日本的文化活动,这应该是日本“弓道”的 源头。此外中国的投壶和弹弓,这些与射箭相关的古代游艺活动也传入日本。傅芸 子《正仓院考古记•四》)载,正仓院的下仓藏有唐制投壶用的壶一个,矢二十三叶 支。“壶铜质涂金,细刻山水人物花鸟云狮,极纤巧流动,其颈微短,与今传者 微异而华丽过之。”投壶传到日本后,奈良时代( 710-794 )以后中断,德川时代 (1603-1867 )又曾经复兴,但并没有流行开来。正仓院还藏有唐代弹弓两张,其 中之一是“漆绘弹弓”,即在弹弓的弓背上绘有唐代散乐的场面和人物,十分生 动,是唐代杂技舞乐的珍贵资料。

日本江户时代中期,日本著名学者荻生徂彳来曾经将多种中国射书引进本国,产 生了深远影响。

荻生徂彳来(1666-1728 )熟读汉籍,崇尚儒学,后来又热衷于《韩非子》的研 究和韩非思想的复兴,形成具有“新法家”特点的“徂彳来学派”,是日本近代化前 期重要的思想准备之一。荻生徂彳来是文武兼长的学者,他对中国射书深有兴趣,从 平生所见中国射书中,选出约二十一种,编成《射书类聚国字解》一书,成为一部 内容丰富的射学丛书。经过对中国历代射书的仔细研究,获生徂彳来认为中国的常见 射书,特别是明代的流行射书,其实大多是几种古代射书的辗转稗贩之作,没有多 少真正切实可用的内容。相比之下,如戚继光《纪效新书》、高颖《射学正宗》等 少数几部,才是内容朴实而确有实用价值的射学佳作。荻生徂彳来的崇高名望使他编 选的《射书类聚国字解》受到日本习射者的推崇,有些中国射书,如高颖的《射学 正宗》等,后来在中国悄然无闻而濒于亡佚,却在日本传存下来,这成为中日文化 交流史上的一段佳话。

高颖的《射学正宗》等,除了荻生徂彳来《射书类聚国字解》刻本,还有日本武 德会大正十五年( 1926 )汉日对照的三卷刻本,上卷为《捷径门》,中卷为《辨惑 门》,下卷为《择物门》o “捷径门”专讲审、毂、匀、轻、注五法,高颖以为以 此五法为射法入门之径。“辨惑门”讲种种不正确的射姿和心态,讲习射者应有的 心理修养,所见多有独到之处。“择物”则专讲弓矢的制作、选材和射者对器物的 调试选择等,这是一般射书所不讲的。高颖的射书对日本的“弓道”产生了重要影 响,翻开当代日本弓道史专家、筑波大学入江康平教授的《弓道书总览》,我们就 能看到高颖的书在日本翻刻之多,流布之广。

对高颖这个人,其实我们知道得并不多,还需要深入研究。他字叔英,嘉定 人,大致明代末年在世,《射学正宗》的书序作于崇祯十年(1637 ) o高颖与明末 嘉定文人黄淳耀有交往,黄的《陶庵全集》卷7有《高叔英先生像赞》一文曰:“窣 然而见者高子之骨遒苍,穆然而藏者高子之神清派。前观百世者高子之洞晓壬奇, 射中秋毫者,高子之精能弓矢。若此者举非高子也?必也风光本地,描之不成面目 本来,画之不似夫然后谓之高子。”黄淳耀是崇祯十六年的进士,明亡后与弟弟黄 渊耀一起自杀殉国,是嘉定的节烈名士。高颖年辈应该略高于淳耀,故淳耀以“高 子”相称。《像赞》提到高颖的状貌应是他的晚年的样子,他擅长六壬奇门一类数

术,又精通射术,由此可以心―

大略想见他的风采。高颖的 确是中国射史上一个值得注 意的人物。除了《射学正 宗》,他还有《杨修龄先生 较定武经射学正宗》三卷, 二书内容有同有异,有待我 们作细致的比对研究。

明清的武举制,特别 是清代的武举制,在一定程 度上具有全国武艺竞赛的性

质,而中心项目是步射和骑 图4《武经射学正宗》的日文译本

射。科举制度对民间射箭

活动产生了极大的刺激效应,并且拉动了与射箭有关的一系列社会活动,甚至包括 射书的编印和发行。因此民间射艺大有提高,出现了不少优秀射手和射学专家,其 中有些人通过武举进入仕途,报效国家;有些则因为科场失意,仕进无门,便成了 职业射师。显然,这些民间射师对传授射艺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一向积极引进中 国射艺的日本,便时常以优厚待遇招诱一些中国射师到日本传授射艺,乃至译解兵 书。在清代,这是朝廷所严格禁止的,雍正年间,曾由此引发了几个案子,其中被 牵涉的人物有朱佩章、张恒障等。这些人的活动不但在《雍正朱批谕旨》等清朝文 献中有详细记载,而且也得到口本《德川实纪》《长崎纪事》《崎港商说》等古籍 的印证。

约康熙末年,日本德川幕府曾委托清朝的商人寻求中国的良医、良马等,接着 又以重金聘请中国能“教演弓箭藤牌”的人。最先接受委托的是曾在日本行医的宁 波人朱来章c当时日本的“弓箭俱属本地之物,盔甲亦与戏子所穿无异,近日始偷 出内地式样制造”。①于是朱来章带着自己的兄长朱子章、朱佩章到日本传艺,时 在雍正三年(1725,日本享保十年)。据日本史书记载,朱佩章是医生,但原本是 军官出身,有骑射技能,故日本人时常向他学艺。不久,朱佩章又受幕府之托回国 招聘射手和马医。雍正五年,朱佩章带着招聘到的射师陈若采、沈大成和马医刘经 光等五人到了长崎。雍正六年八月,雍正的亲信、时任浙江总督的李卫将风闻到的 情况密奏朝廷,引起雍正注意,立即要求严加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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