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见《(雍正)河南通志》卷四五《选举二-进士》、《江南通志》卷一。三《职官六》 等(《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8)。

与刀俱转,舒之可刃人于数步之外,敛之可转舞于座间。教士领略颇昌然有 进,更命以教诸士,悉成劲卒,用能屡擒大盗,鲸貌尽扫,而海上之波恬矣。

侯家居时,喜欢观看“少林寺僧之舞棍者”,他认为当时名望很高的勇士 郭武(或作郭五)的刀法,实由少林棍法演化而来,“变化尤精,余尤喜习观 之”①。后来调任休宁,这里是“兵火不及之地”,与人谈兵,竟会招来笑声,找 不到可以“秋雨夜谈兵”的朋友。正当此时,程子颐特地来拜访他:

上舍程生讳子颐者,持其叔氏所著《耕余剩技》来谒余,展玩其首册,即 少林棍法也,而郭武刀法亦隐隐俱在。余曰:若能之乎?对曰:能。曰:若家 能者几何人?曰:父子兄弟辈俱能之。余曰:若与若父子兄弟能者偕来。后 五日,程氏子弟十余人各手持其器至,刀戟犀利,鞭铜皆重数十斤。始命之 独舞,再对舞,继之群舞,飘若飞雪,回若旋风,余不觉拊掌曰:弄丸乎?承蜩 乎?妙哉,技至此乎!因与立谈,南北交辽,将才乏人,劝之应募。群答云: 家事颇饶,原为自保身家计,实不欲仕也。且曰:朝廷有人。余曰:若可时时 来,当与之共商此道。群声诺而去。

逾两月,天津巡抚李公闻其名,差官以礼币聘之,且以书相托余。即命 陈簿同其官持币往。程生自来谒辞,语犹如昔日。余啪然怒曰:余谓若豪杰 也,乃今知若非豪杰也!余生每闻烽燧之警,辄思奋然请缨,不遑顾头颈。 若承李公特达之知,又负此技勇,不思乘时立功取斗大黄金印悬肘上,安乃 若食肉麋饱糟醴,无用之匹夫为?又辞以身家不了之事,余曰:若果能以身 许国,即有不了,吾为若了之。语未终,程生即起席,立发上指冠,南向而誓 曰:子民承父母忠义之言,又有口为之念。若不以身报国,期裹尸而还者有 如日!余为之欣然,再命坐而谢之。复语移时,辞去。又念日,父子兄弟再 带其家丁八十人,束装来。余送之郊外,过金陵,拉其叔宗猷同往矣。

李公见其人之威猛,器之精利,技之熟巧,欢然有当也。遂授宗猷以佥

需要说明一下,《敕赐嵩山大少林寺传曹洞宗二十五代幻休润禅师碑 铭》,刻于万历六年(1578),立碑者是幻休常润的入室弟子洪宝,碑文书丹出 自曾任礼部尚书的显宦陆树声之手。①据叶德荣《宗统与法统一一嵩山少林 寺为中心》所载,此碑有宗猷署名,但笔者在碑阳没有见到,想来是在碑阴, 因手边没有碑阴拓本和过录本.故此条只能以叶书为据了。②

程宗猷并不是独自一人进入少林学艺的,与之先后同行的还有几位程 氏宗亲,有叔叔,也有子侄辈。宗猷在《少林棍法阐宗-纪略》中说:

余叔祖武学生云水、侄君信、太学生涵初,昔曾同学少林者,尝以少林棍 法只凭师僧口授心识,谓余尝创图诀,公诸同志,余谢不敏。

“叔祖武学生云水”,即前面谈到的宗猷的叔祖程廷甫,字云水,他是武 学的生员;“侄君信”即“阅梓”之一的“侄君信儒家”——程儒家,字君信;“太 学生涵初”,即“阅梓”之一的“侄涵初子颐”——程子颐,字涵初,太学生。这 就是说,休宁程氏一门三代四个人一起投奔少林寺学艺,而程宗猷是其中学 得最专注并且能有所“超悟”者。其次是他的侄子程子颐,此人不但是少林 武艺的追求者,是程宗猷率宗亲80余人勇赴津门为国效力的主要助手,还 是《少林棍法阐宗》和《耕余剩技》得以刊行的积极推动者,并著有《武备要 略》一书,同样也是明代末年一部有价值的兵书,保存了不少珍贵的古典武 学资料。

《明史》,卷二一六,《陆树声传》,5694页,北京,中华书局.1974。

叶德荣:《宗统与法统——以嵩山少林寺为中心》,192页,广州,广东人民出版 社,2010。第二,程宗猷率宗族子弟投军始末。

程宗猷曾经主动率领程氏子弟赴天津从军,为朝廷效力,此事为唐豪先 生所揭示。他在《中国武艺图籍考》“耕余剩技”条中说:

次岁(天启二年),受天津巡抚李辟,挈弟侄义男辈八十人,自裹粮赴军 门,授都司佥事,以所创弩兼刀枪诸法,夙夜训练津兵,略有成绪,而李内转, 旋还山。宗猷亦乞归。

唐豪没有注明所用资料的出处,但不难看出他主要取材于《少林棍法阐 宗》卷首侯安国的叙和《射史》的程宗猷自序。侯安国,据康熙《休宁县志》卷 四《官师志》等载,字晋明,河南永城人(今河南商丘永城市),万历四十七年 (1619)进士,曾于天启二年(1622)由海门(今江苏南通海门市)调任休宁知 县,后任徽宁池太兵备道、浙江布政司右布政使等职。①天启二年,程宗猷之 侄程子颐(涵初)带着刻印成书的《耕余剩技》拜谒时任休宁知县的侯安国, 求其作序。原因除了侯安国是父母官之外,恐怕还因为侯安国也是一位文 而喜武的官员,对少林棍法和军队训练都有一定的了解和经验。这篇序后 来又被程子颐移置在《武备要略》的卷首。侯安国的序一起首就写道:

余貌不逾中人,力不敌壮夫,智不逮贤者。每读史,见古今豪士树勋立 奇,辄神情向往焉。家居时,每喜观少林寺僧之舞棍者,勇士郭武演其棍法 为刀法,变化尤精,余尤喜习观之。然心虽识其妙,而口不能传也。筮仕海 门,值海寇猖狂,有破江场城掳两生员之变。诸士皆来请曰:海门城湫隘不 可守,当暂避之。余亟止之。遂请于道尊,得阅兵,悉简汰其懦弱者,冒滥 者,充以精锐。复请于院道,许添兵二百名,选教士四名分授之。见其能舞 长刀而身法微不随,因引教士入衙内,语以刀不离身,左右前后,手足肩臂,

①关于郭五,见唐豪《行健斋随笔》之“郭五与郭武”条。 书,子颐以守备,诸子皆把总等职。具奏闻上,奉圣旨,有“义勇可嘉"等语。 李公复以书札来谢云,宗猷所携子弟兵,虽仅八十人,可当数千之用。使非 门下教习有素,恐有闻祉鼓而思逃者矣。其“义勇可嘉''四字,听其建一坊以 彰。……李公之奖劝英雄,善用人若此,程氏父子定当身先士卒,摧锋陷阵, 系奴囚之颈而制之命,庶不负李公之知,而余之劝驾与有荣光焉。因改其集 名曰《义勇胜技》,而述其一时相遇之颠末以弁其首。太丘侯安国言。

显然,侯安国作叙之时,程宗猷、程子颐等刚刚应“天津巡抚李公”的征 辟出发不久,侯认为这些自告奋勇为国效力的程家兵,一定能在平定辽东满 族发动的战争中“身先士卒,摧锋陷阵”,有所建树。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天津巡抚李公,即明末名臣李邦华,本传见《明史》卷二六五。李邦华, 字孟江西吉水人。与父亲李廷谏同举万历三十一年(1603)乡试。“父子 自相嵌砺,布衣徒步赴公车”。第二年邦华联捷成进士,授泾县知县,自此步 入仕途,终成一代名臣。李邦华有文武才,为人耿正,政治上有东林党背景。 万历末因受到阉党排斥,不得不以疾引退。天启元年(1621)被重新起用。 天启二年四月,被任为右佥都御史,代毕自严出任天津巡抚。在他的努力之 下,“军府新立,庶务草创,邦华至,极力振饬,津门军遂为诸镇冠”①。李邦华 一改军队练兵虚应故事、华而不实的积弊,力主训练中“枪则以对刺而辨高 下,刀则以交击而定工拙,又非如今之单用无证也气这显然是戚继光练兵 经验的贯彻。②程宗猷的子弟兵正是在这个时候应李邦华之召抵达天津。 关于起用“程氏义勇”一事,李邦华在给朝廷的《条陈兵政疏》第八条中有所 陈述:

八曰旌义勇。臣六月赴任,过扬州,有文人郭孔陵扣臣所携亲兵几何? 臣语以未得其人,苦乏募费。孔陵因举所善休宁布衣程宗猷、监生程子颐

《明史》.卷二六五,《李邦华传》,6843页,北京,中华书局,1974。

李邦华:《文水李忠肃先生集》,卷三,《条陈兵政疏》,乾隆七年徐大坤刻本,北京 大学图书馆藏。《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八十一册,81页,北京,北京出版社,1997。 者,勇敢任侠,子弟数百人,皆以义力擅名一时。当事屡聘,缘未得所依,不 肯轻出。臣浪负虚名,渠所向慕,一聘可至,不费公家一文。臣知孔陵义侠 有智略,语必不谬,乃以尺函遣千总张文焕往,仍作书新安郡守、休宁邑令, 以礼促发。然臣时业入天津,但闻宗猷等将次起行,遣官迓之。不意妖贼之 乱,滁阳一带所在戒严。遂有借盘诘为奸利者。时宗猷、子颐尚驻南京,先 发百余人渡江,而池河守御官果以妖贼相目,拘禁数人,于是百余人者甚悔 其裹粮赴义,而反得妖贼之名,悉以散归。宗猷等仅携八十人就道,间关惊 阻,两月而后抵津。其技击器械固津门营兵所望而震焉者也。臣念国家数 年募兵,糜饷无算,宗猷等凭臣数行之书,不领安家,不支行粮,自制衣装,自 携器械,臣给以火牌二纸,亦不填用,宁自备长马两行,即此八十人之费,已 逾千金,况其散归者尚百余人乎?臣喜得此义勇以壮军中气色,即欲为单提 一官,而宗猷等力辞,谓以慕义感恩而来,愿随臣进退,不求宦达。臣嘉其志 而于心有所不安,勉给守备札付,顾迩时武职之轻几于烂羊,此何足为义勇 劝,所愿敕部一复,即宗猷等终不受官,亦令世间知国家多事之秋,尚有赴义 勤王之民,四海之大,必有闻风而兴起者,倘亦今日激动人心之一助乎!天启皇帝对李邦华的奏疏很重视,有圣旨曰:

兵政久弛,所奏各款振刷鼓午,具见宏略,依议行。程宗猷等义勇可嘉, 并其余都着该部即行题复。

这就是侯安国序中讲的“奉圣旨,有'义勇可嘉'等语”的出处,也是他主 张将《耕余剩技》改名《义勇胜技》的根据所在。李邦华的奏疏也被录入《明 熹宗实录》卷三天启三年正月”,内容较原疏简略,称:

①李邦华:《文水李忠肃先生集》卷三《条陈兵政疏》,乾隆七年徐大坤刻本,北京大 学图书馆藏(《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八十一册,81页,北京,北京出版社,1997)。

八曰旌义勇。臣所知荐休宁布衣程宗猷、监生程子颐者,勇敢任侠,子 弟几百人皆以力艺擅名,臣礼聘致之,即欲为题一官,而宗猷等力辞,臣嘉其 志,所愿敕部录叙,必有闻风而兴起者。……疏上,上深嘉之,仍令兵部录用 程宗猷等。

据李邦华疏,向他推荐程氏叔侄的是扬州文人郭孔陵,此人情况不明, 李邦华称其“义侠有智略,语必不谬”,亦见不是凡俗之辈。由于郭孔陵的推 荐,李邦华命千总张文焕持官函专程往聘,并且亲自给新安郡守和休宁县令 写了信,希望地方官员促成此事,这就有了侯安国在序中所讲的他激励程子 颐率众应聘的过程。然而,“程氏义勇”的行程并不顺利。宗猷、子颐叔侄尚 在南京,有程氏宗亲子弟一百余人从六安出发准备先行过江,不想正赶上 “妖贼之乱”①,在安徽境内的麻埠河(即池河)遭到守河官兵的盘查,甚至于 有几个人遭到拘禁。于是众人因为“甚悔其裹粮赴义”而散归。程宗猷并没 有就此作罢,而是仍然率领剩下的八十人继续前进,“间关惊阻,两月而后抵 津”。到达天津后,他们精良的兵器和特殊的技击训练都引起天津职业军人 们的瞩目,李邦华很看重这支精锐的义勇队伍,要授给程宗猷、程子颐以官 职,而宗猷却辞不受俸,以保持“义勇”的独立品格。这让我们更加清晰地看 到一位古代武艺家的高风亮节,看到其发自内心的爱国情怀。

李邦华给天启帝的奏疏,《明熹宗实录》系之天启三年正月,据此,“程氏 义勇”到达天津镇的时间应在天启二年年底。不幸的是,天启三年闰十月, 刚刚到任一年左右使战略重镇天津大见起色的李邦华,政绩突出,连受嘉 奖,突然受命为兵部右侍郎,不得不离津入朝。以职位论,这是升迁,但朝中 情况复杂,并不是他愿意去的。这位忠心报国又兼资文武的重臣失去了用 武之地,只能勉强应命。果然,入朝不久便陷入东林党人杨涟等人与宦党魏 忠贤的斗争中,为了自保,不得不屡屡上书要求辞官还家省父。接着又遭宦

妖贼之乱,指天启二年山东银野人徐鸿儒等发动的白莲教之乱(谈廷:《国榷》. 卷八五,“天启二年五月''条,第六册,5205页,中华书局,1958;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 卷七。,《平徐鸿儒》,国学基本丛书本,72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34)。 党倪文焕参劾,被削去官籍,在家赋闲多年,直到崇祯初年才重新以工部侍 郎起用。崇祯十七年(1644),李自成攻破北京,71岁的李邦华没有出逃,而 是选择文天祥祠堂作为殉国之地,慷慨赋诗,悬梁自尽。同一天崇祯皇帝也 选择了自杀,先后从死的官员20余人,李邦华是第一位。

严格讲,“程氏义勇”的真实身份是李邦华的“亲兵”,这在前引郭孔陵与 李邦华的对话中讲得清楚:“有文人郭孔陵扣臣所携亲兵几何?臣语以未得 其人,苦乏募费。孔陵因举所善休宁布衣程宗猷、监生程子颐者……”李邦 华既然调离天津,程氏子弟便失去了依托,他们的去向如何呢?唐豪说:“而 李内转,旋还山。宗猷亦乞归。”唐先生此说显然是依据《射史》卷首序言而 来,宗猷此时年龄已经62岁了,又旧病突发,他请求回乡是合乎情理的。但 胸怀报国之志的程宗猷晚年对这段经历依旧念念不忘,对李邦华深怀知遇 感恩之心。他在崇祯二年为《射史》撰写的自序中说:

未几,天津开府李大恩台谬探微名,差官币聘,以吐握风加诸口口,义不 敢辞。于是挈弟侄及义男辈将百人,自裹粮赴军门。即为具题,蒙圣恩褒奖 “义勇可嘉",授都司佥事,准辞俸;侄子颐守备。余誓捐顶踵以答天恩,夙夜 训练,津兵略有成绪,而李恩台内转,旋还山,余旧疾陡发,亦乞归里。图片1

年纪较轻的程子颐似乎并没有就此离去,他以守备军职继续留在军中, 并且一直和李邦华、侯安国等人保持联系。崇祯初升为游击将军,临戎之 暇,潜心兵学研究,终于撰成《武备要略》一四卷,在李邦华支持下,于崇祯五 年(1632)正式刊出。在该书中,无论是程子颐,还是李邦华、毕懋康、金凤文 的序言,都没有再提起程宗猷;同时,程子颐将原属《少林棍法阐宗》的侯安 国序移置至《武备要略》卷首,文末还略有增改,《武备要略》又将《耕余剩技》 全部收录书中,将题目统改为“图说”,如“少林棍法阐宗''改为“少林棍法图

①陈鼎:《东林列传》,卷九,《李邦华传》,台北,明文书局,1991;施闰章:《施愚山 集》,卷一六,《李忠肃传》,314页,合肥.黄山书社,1992。

说”等,这些做法未必经过程宗猷的同意,推想此时宗猷已经辞世,已经是游 击将军的程子颐便无所顾忌了。如果以崇祯五年(1632)为他的去世之年, 程宗猷享年约71岁。第三,程宗猷与《少林棍法阐宗》。

程宗猷精通武艺,又勤于读书,著述颇富。以目前所知,他能诗,有《萍 香诗草》若干卷,清人《古桐乡诗选》有著录,惜久觅未见,不知是否还有存 书。①还著有《射史》八卷,自刻于崇祯二年(1629),是我国古代唯一一部研 究射箭历史的专著。该书在体例和内容上都有不足之处,但其武学见识,比 之一般侈谈技击的江湖拳家,不可同日而语。程氏深知弓箭乃是冷兵器时 代武艺的制高点,是习武者的必修之课,故曾经深入研发弩机的制作与实 用,著《蹶张心法》一书传世,堪称我国最具权威的弩射专著。可惜二书刻成 时,大明王朝国事日非,天下糜烂,士大夫已经没有高谈武学的环境和心情, 没有人注意到两书的问世。特别是《射史》,传世稀少,目录家少有载录。入 清后,此类书又因涉及边事和“北虏”、“建夷”等词语而大受忌讳,如程子颐 的《武备要略》,其中收录了程宗猷的多种著作,就因为“内有辽东考、建夷 考,语多违碍”,竟被列入“应请销毁”之列。②所以《射史》便成了无人知晓的 沧海遗珠。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子部兵家类的著录,海内现在只存有三 部,北京图书馆、上海图书馆和南京图书馆各一部,海外情况不明。庆幸的 是,该书也被收入《中华再造善本-明代编》,研究者终于有了从容披览的 方便。

如以内容之精和影响之大而论,程氏平生著述当首推《耕余剩技》,这是 中国武术史上的一部奇书,而且它是程氏自刻书,所用工料都是上乘,因此 一向被视为明清徽版图书的精品。特别是它的插图,充分显示了新安版画 的高超水平,或棍或枪,或刀或弩,无不形神兼工,惟妙惟肖,与程氏所配谱 诀文字相映成趣。某些细节,如《少林棍法阐宗》55个棍势中身法的正反俯蒋元卿:《皖人书录》,卷三,416页,合肥,黄山书社,1989。

雷梦辰辑:《清代各省禁毁书汇考》,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89。

仰,前后把的位置变换,棍子大小头的粗细,“裸体单裤”的运动形象等,都画 得十分清晰精准,让人开卷了然,洞烛于心。专门研究徽刻图书的刘尚恒用 “精工绝伦”四个字评价它:

宗猷……所著《耕余剩技》四种……插图绘刻俱精工绝伦,惜不具绘刻 人。书乃其晚年刻于乡里,当出于徽州黄姓名刻工之刀笔。

刘尚恒认为《耕余剩技》的插图当出自徽州歙县虬村黄氏之手,黄氏是 明清徽派版画最杰出的家族,出了许多有名的刻工,并由刻工家族上升为拥 有雄资的工商业者。②郑振铎先生曾说:“我国版画之兴起,远在世界诸国之 先。……迄万历、崇祯之际而光芒万丈。歙人黄、刘诸氏所刊,流利工整,极 见意匠。”③由此亦见程宗猷对自己著作的重视。

《耕余剩技》乃是程宗猷四种著作的汇刊本,即《少林棍法阐宗》、《蹶张 心法》、《长枪法选》和《单刀法选》四种书的合刊,具有武学丛书的性质,所以 后来也曾被人改称为“国术四书”。汇刊的时间是天启元年(1621)。另据 《中国古籍总目-子部兵家类》载,宗猷还有刻于天启元年的《程氏心法三 种》,中国社科院历史所图书馆有藏,可惜笔者未曾见到,所收可能是《少林 棍法阐宗》以外的弩、枪、刀三种。④《耕余剩技》所收的四种书里面,最先完 成并独立印行的是三卷本的《少林棍法阐宗》,它是程宗猷武学体系的创奠 之作,是程氏武艺四书的魁首,故我们对它作独立的评介,其他三种暂不

刘尚恒:《徽州刻书与藏书》,210页,扬州,广陵书社,2000。

周芜:《徽派版画史论集》,19页,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19840

郑振铎:《中国版画史序》,转引自叶树声、余敏辉:《明清江南私人刻书史略》,72 页,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2。

《中国古籍总目》,子部.第一册,299页,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另,民国 时,武进陶氏印有《程氏心法三种》,所收为弩、刀、枪三种,颇疑陶氏即据天启本《程氏心 法三种》重新排印。陶氏三种现收在释永信主编的《中国武术大典》。涉及。

据《耕余剩技》卷首程胤万叙,《少林棍法阐宗》刻于万历四十四年(丙 辰,1616),《耕余剩技》则刻于天启元年(辛酉,1621)。但程宗猷将少林棍法 编绘为图谱并配上文字,要早于万历四十四年,是在《少林棍法阐宗》正式刻 印之前。撰于万历四十二年(1614)的汪以时《少林棍法阐宗-集序》说:

程君冲斗负奇节,遨游梁楚间,憩少林者屡矣,遂师交其魁杰,得尽其 技。已复精思悟会,更为阐发,图绘成秩,各缀以诀,向所谓秘莫问者,披览 了若指掌。都人士尚武者,缮写服习,竞景附之,甚有冒其名以诧四方。君 不加问,且曰:“是代吾广布者也。"

汪以时,字大易,徽州婺源人。万历十七年(1589)进士。为官严正清 廉,仕至南京太仆寺卿。②据汪以时序言,《少林棍法阐宗》在万历四十二年 就有了刻本,而且这一刻本世间还有存者,《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子部•兵 家类》提到有“明万历四十二年本”,惜未提供具体藏书单位;新近出版的《中 国古籍总目-子部-兵家类》也提到“万历间程时深等刻本”,又有“明万历 间刻本”,并指出北京大学图书馆、台湾图书馆有藏本,但同样未能提供更具 体的信息,令人不能详知所踪。《中华再造善本•明代编》所收《耕余剩技》 首页注明“据国家图书馆藏明万历四十二年天启元年程禹®F等刻本影印”, 也证明《少林棍法阐宗》的“祖本”应该是万历四十二年本,以后才有四十四 年本和天启元年本,后两个本子会不会对“祖本”有所修订,这只有通过校勘 才能知晓。由此联想到,假如《中华再造善本》对两个不同年份的.刻本如何 拼合为一部书的原因有所说明,再用其他本子补上所用版本的缺页,岂不对

民国十八年(1929),吴兴周氏据家藏明天启刻本《耕余剩技》影印出版,改书名 为《国术四书》,所用明刻本较今天收入《中华再造善本》的国家图书馆藏本要好些,插图 线条清晰,全书没有缺页。

《(雍正)江南通志》,卷一四七,《宦绩九-徽州府》,《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台 湾商务印书馆,1988。

读者更有裨益?至于清代和民国时《耕余剩技》和《少林棍法阐宗》的复刻 本、抄本情况就相当复杂了,对此我们只能另作讨论,此处允不赘言。

值得一提的是,汪以时序言说,《少林棍法阐宗》正式刻印前就已经编绘 成册,有了抄本行世,而且社会上还出现了“冒其名以诧四方”的伪本,其情 形一如后世。时至今日,《少林棍法阐宗》仍然不断被人假冒,有人公然冒用 “少林……阐宗”名义以售其伪,这种人也算是渊源有自了。

从明末清初的相关著录看,《少林棍法阐宗》问世后便产生了很大影响, 引起武学专家和目录学家的瞩目,对一向冷清的武艺图籍而言,这是罕见的 现象。明末兵学名家茅元仪是较早注意到《少林棍法阐宗》的人,他将《少林 棍法阐宗》主要内容收入他的兵学巨著《武备志》中,分载于卷八八《练二十 一》至卷九《练二十三》。①茅元仪在卷首有一段按语:

诸艺宗于棍,棍宗于少林。少林之说莫详于近世新都程宗猷之《阐宗》, 特采之。

有趣的是,记得当年先父马凤图曾提示笔者,《武备志》所收《少林棍法 阐宗》图式与世传天启本《少林棍法阐宗》是有区别的,要我仔细比对,找出 其中原因。当时正值“文革”,暴政肆虐,朝不虞夕,没有心思去做这种不急 之务,加上手头也没有《武备志》。后来我在兰州大学教书,有了相对平静的 时间从事古代武艺典籍的研读,才恍然感悟到先父读书之细和用心之专,也 才发现《武备志》本和《耕余剩技》本确有不同处。比如,《武备志》所录《少林 棍法阐宗》五十五图,一起手是高四平、中四平、低四平三个持棍式,接下来 第四势是“单手扎枪式,,,其次序与戚继光《纪效新书》卷十《长兵短用说篇》 的“习法”略同;而《耕余剩技》本《少林棍法阐宗》起手第一势是低四平,接下 来是中四平、高四平,第四势也是“单手扎枪势”。两者起头的动作排序明显

① 茅元仪:《武备志・阵练制-练二十二》,《中国兵书集成》,第三十册,据天启本 影印,3503—3647页,北京,金盾出版社,1998。

不同,这是什么原因呢?此外还有一些细微的不同,也是值得注意的。茅元 仪《武备志》刻于天启元年(1621),与《耕余剩技》大致同时问世,是故茅元仪 采用的《少林棍法阐宗》应早于《耕余剩技》本,其来源不外乎两个,一个是 《少林棍法阐宗》万历四十二年刻本,另外一个有可能是《少林棍法阐宗》的 稿本或抄本,即茅氏所云“悉照程氏原本”。

除了茅元仪,明清之际在目录学上具有权威地位的黄虞稷《千顷堂书 目》卷一三《兵家类》,也对《阐宗》做了著录,黄虞稷云:

程宗猷《少陵棍法阐宗》三卷,又《蹶张心法》一卷,•二书总名《耕余剩 技》①

黄说有不准确之处,“少陵”则是“少林”之误,明清人多将少林写作“邵 陵,,、“少陵,,等,坊刻读物中屡有所见,原因不明。清初大藏书家钱曾,字遵 王,号也是翁,也曾藏有抄本《少林棍法》三卷,当即《阐宗》上中下三卷。钱 曾在《也是园书目》中称:

茅元仪采之刻入《武备志》中。从稿本缮写者。或谓图诀俱是枪法,程 冲斗云:千打不如一扎。故少林三分棍法,七分枪法。兼枪带棒,此得于棍 法之深者也。②

钱曾特别提到“从稿本缮写者”,说明程宗猷的稿本确曾供人抄录,以广 其传。明末文坛名家李维祯(字本宁)也谈到过《少林棍法阐宗》。清姚之驷 《元明事类抄》卷一九“少林棍”条载其事:

明李本宁题《少林演真图》:程宗猷受少林棍法,汇之成帙,有图有诀。

黄虞稷:《千顷堂书目》,卷一三,355页,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钱曾著,管庭芬、章钮校证:《读书敏求记校证》,268页,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7。

相传寺僧于隋唐间力能拒贼,至胜国时,爨下僧奋神棍火中,以却红巾。而 刺麻师益拘讨之。国家有征讨,往往召僧奏效,名益著矣。①

李维祯所题《少林演真图》是否与程宗猷《少林棍法阐宗》有关,笔者在 残存的李维祯《大泌山房集》里未能找到这条资料的出处,只好暂存缺疑。 而“程宗猷受少林棍法,汇之成帙,有图有诀"几句,显然就是指《少林棍法阐 宗》而言。

如上,茅元仪《武备志》以及《千顷堂书目》、《也是园书目》的收载,李本 宁的题记,都证明《少林棍法阐宗》已为学界所瞩目。明清公私目录书一般 对武艺图书都不大重视,收藏著录者甚少,是故在数量可观的目录著述中武 艺图书寥若晨星。相比之下,《少林棍法阐宗》算是幸运的了,当然,因为《少 林棍法阐宗》确有引人注意的特色。

除上面所谈的内容外,《少林棍法阐宗》还有几个突出的特点,限于篇 幅,这里只讲其中的两点,以备方家参酌。

(一)《少林棍法阐宗》是继《纪效新书》之后的武学巅峰之作

以古典武学的角度审视,《少林棍法阐宗》的成功在于它不但有继承,而 且有创新,能融通古今和各家武艺而另辟蹊径,提升了武艺图籍的编绘水 平,对后来的民间武艺歌诀图谱体系产生了深远影响。就是高自标置、睥睨 一世的吴殳《手臂录》,也明显有因袭《耕余剩技》特别是《少林棍法阐宗》的 痕迹。同时也有必要指出,就武艺图谱而言,《少林棍法阐宗》其实是树立了 一个至高的标准,自它以后,仿效者时或有之,但能超乎其上者迄未见到。 从这个意义上说,《少林棍法阐宗》和《耕余剩技》的出现,标志着明清武学高 潮所能达到的巅峰,它为中国武学设置了几乎是难以逾越的高度,以至数百 年之后的今天,面对程宗猷其人其书,我们除了高山仰止的感佩之情外,还 有望尘莫及的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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