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朝宅院在香港最僻静优美的地方，外表看房舍朴实无华，除了院中 几十棵名贵的银杏和水杉树外，一点也不引人注目。院门始终关闭着，很少 见从里面出来过车辆。

此时，王力朝正躺在大厅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旁边站着接班人许小明 和刘秃子等十几个打手。

王力朝慢慢睁开眼睛，他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他围着刘秃子等人转 了几圈停住脚步，刘秃子和三个打手低着头惊恐地不时瞥王力朝一眼。

王力朝打量刘秃子半晌，用温和的口气说：“你跟我这么多年了，还是老 让我操心/

刘秃子惊恐地说：“师傅，小的不成器。”

王力朝叹了口气：“沈老板交不上保护费，自有他的难处。你搬他一桶 油也就得了，你倒好，搬了六桶，还让人家再交三千。”刘秃子额头渗出冷汗。 王力朝凑近他的耳朵，“你这是逼人造反啊。”

话语虽轻，刘秃子却哆嗦起来，其他三人也惊恐地望着王力朝。

王力朝望着刘秃子等四人说：“再打打杀杀无疑是飞蛾扑火。”王力朝感 叹道，“过肃静日子多好，你们几个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刘秃子等人连忙点头。

王力朝转脸对许小明说：“小明啊，你到沈老板那里给那个叫李小龙的 下个请柬，就说今天晚上我在海天大酒店请他，请他务必赏个脸。”

许小明点头出了大厅。

王力朝对刘秃子等人叹了 口气：“你们几个惹的祸，还叫我这个老头子 给你们擦屁股。”

刘秃子等人连声道：“师傅，我们错了，错了，师傅……”

沈老板、李小龙、朱老板、郑老板等人正在店里商量着对付王力朝的办 法。许小明推门走了进来，众人望见许小明一惊。

沈老板悄声对李小龙说：“他是王力朝的助手。"

李小龙冷冷地望着他。

许小明来到桌前客气地对众人点了下头：“哪位是李小龙先生？”

李小龙不客气地:“我就是。”

许小明从衣内取出请柬，双手递到李小龙面前：“李先生，我们王老板请 你到海天大酒店用餐，望你务必给个面子。”李小龙冷冷地望着他。许小明 满脸堆笑，“李先生，没别的意思，一是我们王老板敬佩你，二是向你赔个礼， 那几个兄弟得罪了。”

李小龙接过请柬冲许小明点点头：“好，我去。"

许小明微笑着：“谢谢李先生。”说完向众人点点头朝门外走去。

沈老板连忙拉过李小龙：“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到那里你不知道他干什 么，说不定还往酒里下毒呢。"

李小龙站起身倔强地说：“去，一定要去。不去叫他们小瞧我了。”

夜晚，霓红灯把海天大酒店周围照得如同白昼，酒店前停满了车辆，服 务生在门前迎接着客人，许小明站在大门外向远处张望。

李小龙双手插在口袋里悠闲地向酒店走来。许小明看见李小龙后快步 迎上前，来到李小龙面前鞠了一躬：“李先生。”李小龙认出许小明点了下头。 许小明客气地伸出手，“请。”

李小龙看了他一眼向酒店门口走去。

此时，王力朝和刘秃子正坐在单间里说话。王力朝语气舒缓地对刘秃 子说：“你得罪了人家，该给人家赔个礼。”

刘秃子连忙欠欠身子：“是是，我听师傅的。"“师傅当着客人说说你，你也别怪罪师傅。”“不敢，不敢，小的任师傅罚任师傅打。”王力朝拍拍他肩膀：“你对师傅这么忠心，师傅先向你表示谢意了。"刘秃子慌忙道：“不敢，不敢。”

门开了，李小龙出现在门前，王力朝看见李小龙连忙站起身迎了上去， 他客气地对李小龙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说着伸出手。李小龙冷冷地 望了他一眼，并没有和他握手。王力朝一愣缩回手笑着，“我年纪大了，腿脚 不太灵便，没:下楼接你望你原谅。”他客气地伸手，“请，请。”

刘秃子慌忙冲李小龙点头，李小龙进了单间，他环顾一下周围，来到桌

前坐下。刘秃子拿起烟递给李小龙，李小龙摆了摆手。

王力朝对站在门口的许小明道：“还不快上菜。”

许小明转身出了门。

王力朝坐下打量着李小龙：“小龙呀，你长得真随你父亲啊。”李小龙目 不斜视似没听见。王力朝一本正经地说，“你不但脸面随你父亲，身架动作 姿态都像。”说完还咂了下嘴。

李小龙侧过脸望着他。

王力朝说：“要说起来，满香港没有一个比我看你父亲戏多的。我和别 人看戏不一样，别人是什么戏都看，我呢，专看自己喜好的演员的戏。"他感 叹道，“你爸爸那丑角演得真叫绝呀，人物演的活灵活现。绝，太绝了。”李小 龙心里一下舒服多了。王力朝继续说，“我敢说从有粤剧以来演丑角能演过 你爸爸的没有。哪天你叫上你爸，咱们一块好好叙叙。"

李小龙不知如何回答。许小明和几个端着菜的服务生进来，服务生将 菜摆上桌子并斟满酒，一会儿一个服务员端上火锅。

王力朝看了许小明一眼：“小明，站着干什么，一块坐，一块坐。”

许小明来到桌前坐下。

王力朝举起杯对李小龙:“请你来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敬佩你。你给我 面子，我太高兴了。我呢，从小就敬佩武功高强的人。”说着笑了起来。

许小明、刘秃子也跟着笑了，李小龙也不那么严肃了。

王力朝举杯冲李小龙示意：“小龙，来，干了，干了。”说着一饮而尽。许 小明、刘秃子也干下杯中酒，李小龙无动于衷。王力朝冲李小龙示意，“干， 干。”

李小龙摇头：“我不喝酒。”

王力朝端过李小龙的酒杯倒到自己酒杯里一半一饮而尽，然后递给李 小龙，李小龙望了王力朝一眼抓过酒杯将酒干下。

许小明过来倒酒。王力朝一把抢过酒壶：“我来，我来。”说着给李小龙 和自己斟满酒，并夹起菜放到李小龙面前的碟子上。

李小龙冷淡地说：“你找我有什么事直接说。”

王力朝微笑着：“请你来主要是赔个礼，别的事微不足道。”

李小龙站起身，'情我领了。”说着往门外走。

王力朝一愣随即道：“小兄弟，慢，慢。”

李小龙回过头来冷冷地望着他。

王力朝拉着李小龙胳膊：“坐下说。”

李小龙推开他的手冷冷地望着他：“说吧。”

王力朝站起身叹了 口气：“我王力朝做了好事不被人理解，我心里也真 苦啊。”说着脸上现出委屈的表情，“这地面上的人都知道我收保护费，咒我 骂我，恨不能我早死，可是谁知我是在做好事啊。”

李小龙脸上现出鄙视的神情。

王力朝说：“我手下二十多口人，哪个不是进过三回五回监狱？他们出 来从没超过半年，不是抢劫就是斗殴又被当局关了进去，可是这些人自跟了 我王某人以后都本本分分地过日子，从没有一个人犯科做案。”李小龙眨巴 着眼睛望着他。王力朝感叹道，“警察局的人夸赞我给社会办了件好事，可 是这一片的工商界人士，他们不理解我的苦心……”

李小龙思索着

王力朝一本正经地说：“这些商人，他们眼睛只盯着钱，不在乎其他人的 生存。”王力朝指指许小明又指指刘秃子，“要是他们这样的人我撒手不管， 他们能做出多少危害民众的事。”王力朝指着门外，“你说商人挣了那么多 钱，拿出万分之一维护社会安定不是应该的吗？”

李小龙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

王力朝动情地说：“我当他们师傅这么多年，要说也活得太辛苦了，管他 们这些人容易吗？连警察局长都管不了，我一个老头子能管得了，你就知道 我有多么呕心沥血了。”

李小龙呆呆地望着王力朝。

王力朝拉季小龙来到桌前坐下：“知道我怎么管他们吗？"他指指许小明 和刘秃子，“一是以身作则，二是严加管理。”王力朝轻轻拍拍李小龙的手臂， “不瞒你说我也进过监狱，先后进过五回，愧疚啊。”说着他摇摇头，“我五十 岁才明白过来……孔子说得好啊，五十知天命，我五十后才恍然明白了人 生。人不光要自己活得好，还要让别人活得好。从那以后，别说我抢劫杀 人，我就是被别人打了骂了，也从不还手还口。”

许小明和刘秃子敬佩地点着头。

王力朝接着说：“对我 手下的人我严加管理，谁危害了民众我决不客 气。”说着他站起身指着刘秃子，“沈老板那里没钱交保护费，最多扣人家一 桶油，他呢，他却拉人家六桶，还让人家再交三千。”

刘秃子慌忙站起身对李小龙点头哈腰。

王力朝冲刘秃子摆摆手：“坐下，坐下。"刘秃子点着头坐在椅子上。王 力朝指着刘秃子对李小龙说，“他不但欺负了沈老板，还拿石头打伤了你胳 膊，这我都听说了。”

李小龙情不自禁地抚摸一下手臂。

王力朝对李小龙道：“对这种人我要是不惩罚，手下人将会成为祸害百 姓的暴徒。”说着瞥了沸腾的火锅一眼。

火锅中的油和水翻滚着，鱼片、虾和辣椒上下滚动，王力朝伸手端起火 锅猛地浇在了刘秃子头上。刘秃子“哇”地惨叫一声，他一下子跳起来扒拉

着脑袋，疼得撕心裂肺地号叫。李小龙、许小明惊得目瞪口呆，刘秃子疼得 在墙上撞击着脑袋，王力朝望着刘秃子这副惨相，眼圈一红眼泪扑簌簌地掉 了下来。

李小龙望望刘秃子又望望王力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王力朝冲许小明摆摆手，许小明慌忙走过来。王力朝从布袋掏出一把 钱按在许小明手上带着哭腔道：“快带你兄弟到医院看看，快去！”

许小明回过神来慌忙架着刘秃子出了门。

王力朝关上门走到桌前坐下老泪横流：“我心疼啊，心疼啊……"再也说 不下去。李小龙果愣在那儿。

李小龙回到家，看到李海泉坐在桌前看着报纸，李小龙冲父亲点了下头 便进了房间，他走到床前躺下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回想发生在酒店的事。

李海泉推门进来：“怎么了？"他看到儿子的神态不对劲。

李小龙坐起身：“没什么，爸。"

李海泉走到椅子旁坐下：“知子莫如父，我知道你准碰到事了。"

李小龙望着父亲半晌，突然道：“爸，你说王力朝这个人怎么样？”

李海泉连想也没想说：“坏，太坏了。他征收保护费压榨工商业人士，多 少店铺商埠被他弄得倒闭的倒闭，破产的破产。”

李小龙眨巴着眼睛：“我觉得他这人不坏啊。”

李海泉气愤地说:“还不坏，全香港还有比他坏的吗？”

“他挺面善的，说话也挺讲道理。”

李海泉站起身生气地说:“小龙，你太年轻幼稚了，坏人往往装得比好人 还像好人。”李海泉望着李小龙思索的样子，“你怎么想起问他？”

李小龙回过神来:“没,没什么。”

李海泉盯着他半晌：“是不是他想拉你入伙？”

李小龙连忙摇头：“没，没有的事。”

李海泉指着李小龙的鼻子尖：“你要是敢入王力朝的伙，我当着你的面 一头撞死。”说完气呼呼地摔门而出。

李小龙惘然了。'

头上包着绷带的刘秃子坐在床上恨得咬牙切齿，他给王力朝尽犬马之 力还落了这么个下场，他恨不能杀死这个人面兽心的老狐狸。

门口传来敲门声。

刘秃子怒吼着：“愿意进来就他妈的进来！”

王力朝推门进来，身后跟着许小明。刘秃子望见王力朝刚才的怒气瞬 间烟消云散，他慌忙下了床，惊恐地冲王力朝点头。王力朝快走几步将他按 在床上，自己也坐在床沿。

李海泉一家不像观众那么有兴致，二人体重差别太大，再说李小龙刚从 拘留室出来，体能不行，何金棠还担心卡特里打坏李小龙，她跟李海泉看了 几场卡特里的比赛，知道他确实凶猛。

在训练房里，李小龙在史密斯教练指导下练着击打动作，史密斯要求李 小龙比赛时尽量多得点数，并告诉他要想击倒卡特里这个庞然大物，那是痴 心妄想。

在另一间训练房里，贝利尔模仿着李小龙陪卡特里训练。贝利尔背叛 学校的事已被传了出去，他已经没法呆下去了，他想在比赛后转到英皇高级 中学，所以已无所顾忌。

李小龙上场了，拉沙尔高中部的学生热烈地鼓掌，英皇高级中学的学生 则向他发出嘘声。李小龙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他低着头走上拳击台扶着拦 绳沉思。

广播里响起：“下面出场的是全港三届拳击总冠军卡特里！"话音未落， 场上已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身材高大健壮的卡特里阴沉着脸从后场走出 来。英籍学生高喊着：“卡特里！卡特里……”卡特里向看台挥挥手，又引来 一片掌声和喊叫声。

卡特里出身拳击世家，他父亲是英国著名拳手。受遗传影响，他很小就 表现出了拳击天赋。他初三参加了全港中学生拳击比赛，一举夺得冠军，从 那以后都占据着霸主地位。

卡特里来到场上望着身材矮小的李小龙，脸上露出轻蔑的表情。

裁判挥手让李小龙和卡特里来到场中。裁判对他俩简单地讲了一下规 则和注意事项便将他俩分开。

李海泉和何金棠看着比李小龙高出一头粗好大一圈的卡特里，心都揪 到嗓子眼上。

裁判一挥手，卡特里便向对方逼去，李小龙突然上步发拳，卡特里猛不 丁地挨了一击，心里一惊。他举拳予以反击，李小龙却跳步闪开。卡特里追 着李小龙打，可拳头却全部打空。

第一局下来，李小龙重击了对方十几拳，卡特里却没有一拳打中李小 龙。

休息的时候，史密斯教练对李小龙说：“就这么打，只要你不被击倒，冠 军就有希望。”李小龙不语。劳恩给卡特里边揉胳膊边说：“不要紧，他再击中你几拳也无关紧要，你 只要给他一拳他就爬不起来了望着李小龙场上的表现，李海泉和何金棠心略微平静了一点。李海泉 悄声对何金棠说：“这样打下去，说不定小龙能赢

何金棠白了他一眼：“赢不赢我不管，只要小龙不受伤就行。"

第二局开始了，卡特里依旧追打李小龙，这自然暴露了不少空当，当然 挨了不少拳头，但卡特里并没受太大影响。他知道只有穷追猛打才能使李 小龙尽快消耗完体力。果真，他的战术奏效了。这一局比赛刚进行了一半， 李小龙便喘息起来，出拳也不像刚才那么有力了。卡特里抓住时机一拳将 李小龙打在拳台护绳上，卡特里冲上去对着李小龙猛击，李小龙慌忙将对手 死死抱住。

王力朝对站在门口的许小明道：“还不快上菜。”

许小明转身出了门。

王力朝坐下打量着李小龙：“小龙呀，你长得真随你父亲啊。”李小龙目 不斜视似没听见。王力朝一本正经地说，“你不但脸面随你父亲，身架动作 姿态都像。”说完还咂了下嘴。

李小龙侧过脸望着他。

王力朝说：“要说起来，满香港没有一个比我看你父亲戏多的。我和别 人看戏不一样，别人是什么戏都看，我呢，专看自己喜好的演员的戏。"他感 叹道，“你爸爸那丑角演得真叫绝呀，人物演的活灵活现。绝，太绝了。”李小 龙心里一下舒服多了。王力朝继续说，“我敢说从有粤剧以来演丑角能演过 你爸爸的没有。哪天你叫上你爸，咱们一块好好叙叙。"

李小龙不知如何回答。许小明和几个端着菜的服务生进来，服务生将 菜摆上桌子并斟满酒，一会儿一个服务员端上火锅。

王力朝看了许小明一眼：“小明，站着干什么，一块坐，一块坐。”

许小明来到桌前坐下。

王力朝举起杯对李小龙:“请你来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敬佩你。你给我 面子，我太高兴了。我呢，从小就敬佩武功高强的人。”说着笑了起来。

许小明、刘秃子也跟着笑了，李小龙也不那么严肃了。

王力朝举杯冲李小龙示意：“小龙，来，干了，干了。”说着一饮而尽。许 小明、刘秃子也干下杯中酒，李小龙无动于衷。王力朝冲李小龙示意，“干， 干。”

李小龙摇头：“我不喝酒。”

王力朝端过李小龙的酒杯倒到自己酒杯里一半一饮而尽，然后递给李 小龙，李小龙望了王力朝一眼抓过酒杯将酒干下。

许小明过来倒酒。王力朝一把抢过酒壶：“我来，我来。”说着给李小龙 和自己斟满酒，并夹起菜放到李小龙面前的碟子上。

李小龙冷淡地说：“你找我有什么事直接说。”

王力朝微笑着：“请你来主要是赔个礼，别的事微不足道。”

李小龙站起身，'情我领了。”说着往门外走。

王力朝一愣随即道：“小兄弟，慢，慢。”

李小龙回过头来冷冷地望着他。

王力朝拉着李小龙胳膊：“坐下说。”

李小龙推开他的手冷冷地望着他：“说吧。”

王力朝站起身叹了 口气：“我王力朝做了好事不被人理解，我心里也真 苦啊。”说着脸上现出委屈的表情，“这地面上的人都知道我收保护费，咒我 骂我，恨不能我早死，可是谁知我是在做好事啊。”

李小龙脸上现出鄙视的神情。

王力朝说：“我手下二十多口人，哪个不是进过三回五回监狱？他们出 来从没超过半年，不是抢劫就是斗殴又被当局关了进去，可是这些人自跟了 我王某人以后都本本分分地过日子，从没有一个人犯科做案。”李小龙眨巴 着眼睛望着他。王力朝感叹道，“警察局的人夸赞我给社会办了件好事，可 是这一片的工商界人士，他们不理解我的苦心……”李小龙思索着。

王力朝一本正经地说：“这些商人，他们眼睛只盯着钱，不在乎其他人的 生存。”王力朝指指许小明又指指刘秃子，“要是他们这样的人我撒手不管， 他们能做出多少危害民众的事。”王力朝指着门外，“你说商人挣了那么多 钱，拿出万分之一维护社会安定不是应该的吗？”

李小龙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

王力朝动情地说：“我当他们师傅这么多年，要说也活得太辛苦了，管他 们这些人容易吗？连警察局长都管不了，我一个老头子能管得了，你就知道 我有多么呕心沥血了。”

李小龙呆呆地望着王力朝。

王力朝拉季小龙来到桌前坐下：“知道我怎么管他们吗？"他指指许小明 和刘秃子，“一是以身作则，二是严加管理。”王力朝轻轻拍拍李小龙的手臂， “不瞒你说我也进过监狱，先后进过五回，愧疚啊。”说着他摇摇头，“我五十 岁才明白过来……孔子说得好啊，五十知天命，我五十后才恍然明白了人 生。人不光要自己活得好，还要让别人活得好。从那以后，别说我抢劫杀 人，我就是被别人打了骂了，也从不还手还口。”

许小明和刘秃子敬佩地点着头。

王力朝接着说：“对我 手下的人我严加管理，谁危害了民众我决不客 气。”说着他站起身指着刘秃子，“沈老板那里没钱交保护费，最多扣人家一 桶油，他呢，他却拉人家六桶，还让人家再交三千。”

刘秃子慌忙站起身对李小龙点头哈腰。

王力朝冲刘秃子摆摆手：“坐下，坐下。"刘秃子点着头坐在椅子上。王 力朝指着刘秃子对李小龙说，“他不但欺负了沈老板，还拿石头打伤了你胳 膊，这我都听说了。”

李小龙情不自禁地抚摸一下手臂。

王力朝对李小龙道：“对这种人我要是不惩罚，手下人将会成为祸害百 姓的暴徒。”说着瞥了沸腾的火锅一眼。

火锅中的油和水翻滚着，鱼片、虾和辣椒上下滚动，王力朝伸手端起火 锅猛地浇在了刘秃子头上。刘秃子“哇”地惨叫一声，他一下子跳起来扒拉

着脑袋，疼得撕心裂肺地号叫。李小龙、许小明惊得目瞪口呆，刘秃子疼得 在墙上撞击着脑袋，王力朝望着刘秃子这副惨相，眼圈一红眼泪扑簌簌地掉 了下来。

李小龙望望刘秃子又望望王力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王力朝冲许小明摆摆手，许小明慌忙走过来。王力朝从布袋掏出一把 钱按在许小明手上带着哭腔道：“快带你兄弟到医院看看，快去！”

许小明回过神来慌忙架着刘秃子出了门。

王力朝关上门走到桌前坐下老泪横流：“我心疼啊，心疼啊……"再也说 不下去。李小龙果愣在那儿。

李小龙回到家，看到李海泉坐在桌前看着报纸，李小龙冲父亲点了下头 便进了房间，他走到床前躺下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回想发生在酒店的事。

李海泉推门进来：“怎么了？"他看到儿子的神态不对劲。

李小龙坐起身：“没什么，爸。"

李海泉走到椅子旁坐下：“知子莫如父，我知道你准碰到事了。"

李小龙望着父亲半晌，突然道：“爸，你说王力朝这个人怎么样？”

李海泉连想也没想说：“坏，太坏了。他征收保护费压榨工商业人士，多 少店铺商埠被他弄得倒闭的倒闭，破产的破产。”

李小龙眨巴着眼睛：“我觉得他这人不坏啊。”

李海泉气愤地说:“还不坏，全香港还有比他坏的吗？”

“他挺面善的，说话也挺讲道理。”

李海泉站起身生气地说:“小龙，你太年轻幼稚了，坏人往往装得比好人 还像好人。”李海泉望着李小龙思索的样子，“你怎么想起问他？”

李小龙回过神来:“没,没什么。”

李海泉盯着他半晌：“是不是他想拉你入伙？”

李小龙连忙摇头：“没，没有的事。”

李海泉指着李小龙的鼻子尖：“你要是敢入王力朝的伙，我当着你的面 一头撞死。”说完气呼呼地摔门而出。

李小龙惘然了。

头上包着绷带的刘秃子坐在床上恨得咬牙切齿，他给王力朝尽犬马之 力还落了这么个下场，他恨不能杀死这个人面兽心的老狐狸。

门口传来敲门声。

刘秃子怒吼着：“愿意进来就他妈的进来！”

王力朝推门进来，身后跟着许小明。刘秃子望见王力朝刚才的怒气瞬 间烟消云散，他慌忙下了床，惊恐地冲王力朝点头。王力朝快走几步将他按 在床上，自己也坐在床沿。刘秃子心惊胆战地望着王力朝：“师傅。”

王力朝痛心地小秃呀，师傅对不起你……”说着眼圈红了起来。

刘秃子一把抓住王力朝的手：“师傅，徒弟不怨你。”

王力朝抹着眼泪：“你不怨师傅，师傅也心痛得要死啊……"说着鼻子一 酸眼泪掉了下来。刘秃子慌忙跪在床上：“师傅，你别这样，小的承受不起。”

王力朝掏出一沓钱拉过刘秃子的手呜咽着：“小秃啊，师傅给你赔罪了， 赔罪了。”说着站起身颤巍巍地向门口走去。

刘秃子跪在床上磕着头：“师傅，徒弟愿为你去死，师傅。”

王力朝做事历来滴水不漏，他惩罚了哪个徒弟，一定会在众人面前说出 惩罚的理由。这次，他语气沉重地对手下的人说：“对小秃下手我是万般无 奈，不那样人家李小龙出不了怨气啊！ ”他环顾众人，“小秃伤在头上身上，我 啊，”他拍着心口，“伤在心上。”他眼圈红红的。

众人动情地望着他。

王力朝悲愤地：“你们要是不想让我早死，就别到外面惹是生非。”

众人应和着：“是，师傅。”

王力朝步履沉重地走到太师椅旁坐下。

许小明走到他面前：“师傅，你有什么吩咐？”

王力朝抬起头叹了 口气：“你到沈老板那里把一千块钱拿来，另外告诉 他，这里六桶油我给他记着，就顶后六个月的保护费。"

许小明点头。

王力朝转脸对大伙道：“你们都给我听着，人呀，不能欺人太甚，欺人太 甚必遭报应。”

众人点头。

王力朝慷慨激昂地：“你们也要记住，对人要谦逊，不要张扬。别人敬我 一尺，我敬别人一丈。”

众徒弟点头。

许小明望着王力朝：“师傅，我去了。”

王力朝摆摆手，许小明往外走。

王力朝忽喊道：“小明啊。”许小明回过身来。王力朝嘱咐道，“代我向沈 老板赔个礼，说过几天我掬出空来在'夜明珠'摆酒席向他赔罪。”

许小明来到餐馆向沈老板赔完礼，又说了王力朝的邀请，接着道：“希望 沈老板把这个月的保护费交了。”

沈老板有叶问的弟子李小龙撑腰胆气也壮了起来：“从今往后我就不交 了。”

许小明乞求道:“沈老板，你看我们饿着也过意不去吧。”

沈老板打量着许小明：“看来你非得想砸钱啊。”他气愤地，“好，好，那你 等着，我让一个人给你钱。”说着走到电话机旁摸起电话。

正在此时，李小龙正好进来。

沈老板看见李小龙高兴地：“来，来，来，小龙。”他向李小龙招着手。

李小龙向许小明走去。

沈老板对许小明道：“你不是硬跟我要钱吗。”他指指李小龙，“你朝他 要。”

许小明冲李小龙笑笑。

李小龙盯着许小明：“你凭什么要钱？店主是你爹啊？”

许小明先是一愣接着尴尬地笑笑：“兄弟们为保护这一片平安出了点 力，盼望沈老板他们赏个饭钱养家糊口

李小龙讥笑道:“有警察局还用得着你们。”

许小明笑笑有些事警察局管不了，不信你问沈老板说着冲沈老板 笑笑。

沈老板摇了下头：“我不知道。”李小龙气愤地说：“你们搞的那一套谁不知道，谁不给你们钱就让人捣 乱，你回去告诉王力朝，这一带的保护费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了去，他要真 想动硬的，别拿其他经理老板出气，找我李小龙就行！"

许小明回来把情况告诉了王力朝，王力朝听后皱起眉头，十几个徒子徒 孙站在他周围望着他。

一徒弟上前一步对王力朝说：“师傅，我带几个人废了他。”

其他徒弟也纷纷叫嚷起来：“对，废了他。”他们从来没受过别人的气，碰 到李小龙这么个硬茬还是头一次。

王力朝抬起眼皮瞪了他们一眼：“除了打打杀杀你们还懂点什么？”

徒弟们便不敢再说话。

王力朝用手指点着他们：“你们受的苦也不少了，怎么就没个长进，难道 你们还想再进监狱，在那又臭又脏的笼子里呆上一辈子？"

众人低下头。

王力朝站起身：“真要是杀人放火，我王力朝去雇人呀，干吗用你们。”

众人俯首帖耳地听着。

王力朝望着他们生气地说:“我养活着你们，不求你们给我养老送终，只 盼望你们平平安安，家里团团圆圆。你们过去已经走错了路，当然也包括

我，难道你们还想让后代重蹈咱们的聂辙吗？要是你们想对得起父母，在老 婆孩子面前能挺着腰板过日子，脑子里就不能再有打打杀杀了。”

李小龙的母亲何金棠在院中水池旁洗着衣服，院门铃响起，何金棠走到 大门前拉开门，王力朝出现在门口。

何金棠望着面容慈善的老者问：“您找谁？”

王力朝微笑着：“我找李海泉先生。”

何金棠忙道：“请进，请进。”

王力朝进了院子，抱着盒子的许小明也跟了进来。

何金棠和王力朝边向中屋走边问：“请问您是……”

王力朝和蔼地笑笑：“王力朝。”

三人进了屋子，何金棠热情地让座倒水。

王力朝坐在椅子上忙道：“别客气，别客气。"

何金棠将一杯茶放到王力朝面前。

王力朝谦恭地：“谢谢，谢谢。”

何金棠望着许小明说：“先生，你请坐。"

许小明笑着摇摇头：“不客气，不客气。”

王力朝优雅地笑笑：“大姐……”

何金棠望着头发花白的王力朝忙道：“不敢，不敢，叫我弟妹就行。”

王力朝笑笑：“请问李先生在吗？"

“海泉昨天晚上演完戏叫人拉去喝酒，凌晨才回来。”何金棠不想叫醒丈 夫。

王力朝“噢”了一声站起身：“大姐，我来得不是时候，你告诉李先生，我 改日再来拜访。”说着冲许小明一点头。

许小明把东西放在桌上。

何金棠面露感激之情：“您这是……”

王力朝道：“几盒阿胶，朋友捎来的，请李先生补补身子。”说着点点头向 门外走去。

何金棠望了一眼阿胶忙道：“请稍等，要不我跟海泉说一声。”

王力朝谦逊地：“我改日再来，改日再来。”

何金棠望着举止谦和的老者：“您 这么大年纪来一趟也不容易，请稍 坐。”说着进了旁边的门。

李海泉正躺在卧室的床上睡觉，何金棠轻手轻脚地进来，走到床边她轻 轻拍拍李海泉的肩膀，悄声道：“有人来拜访

李海泉不耐烦地：“你不会说我正在睡觉吗。”

“这位老先生看外表不是一般人。”

李海泉动动眼皮。

“好像是大学教授、校长什么的。”

李海泉眼也不睁：“没说贵姓？”

何金棠悄声道：“王力朝。”

李海泉静了片刻，突然一翻身爬起来，何金棠吃惊地望着他。

李海泉跳下床慌忙问：“你说他叫什么？"

何金棠眨巴着眼睛：“王力朝。"

李海泉霎时面色苍白，他边慌张地胡乱穿衣服边自言自语：“他来干什 么？他来干什么？”

何金棠忙问：“他是谁呀？”

李海泉穿着衣服神色紧张地：“有名的黑帮头子。”

何金棠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堂屋里，王力朝站在字画前倒背着手欣赏着字画。

李海泉从侧门慌慌张张地出来，看见王力朝慌忙道：“王师傅……”

王力朝回过头来，看见李海泉笑着抱拳致意：“李先生，冒昧前来打搅 了。”

李海泉连忙说：“哪里，哪里，王先生请坐，请坐。”说着伸手示意。

王力朝满脸歉意地：“打搅李先生睡觉，我王某人太失礼了

李海泉忙道：“别客气，别客气。”

王力朝点点头优雅地坐在椅子上，李海泉忙着给他倒水。

王力朝笑着：“别忙了，大姐刚才倒了

李海泉慌忙给他敬烟。

王力朝摆摆手：“前几年就戒了。”他伸手示意李海泉坐下，“说起戒烟还 和你有关呢疽’

李海泉怔怔地望着他。

王力朝说：“大前年，我在春江戏院看你演《乞米养状元》来了烟瘾。我 想出去抽，又害怕耽误了看你的戏，不抽吧还真馋得慌，我就偷偷躬下腰吧 叽了几口。谁想旁边一个人拍拍我的手，指指台上说这是粤剧最有名的丑 角。我一看人家那么尊重你，赶紧就把烟踩死了。从那时我真戒烟了。”说 完哈哈大笑。

李海泉连忙客气地：“过奖了，过奖了。”

王力朝感兴趣地：“昨天晚上唱的什么戏？”

“《薛平贵封王》。”

王力朝一拍大腿说：“李先生，这出戏我太爱看了，你演的角色太叫绝 了，以后你要再演这出戏务必给我打声招呼，我一定带人给你捧场。”

李海泉客气地说：“你老太过客气。”

王力朝表情真诚地说：“不是客气，我是真心仰慕你。”

李海泉笑笑：“你老这么高看我，以后唱什么戏，我定买好票亲自送到您 府上。”

王力朝笑着：“好，那就是天上下刀子，我王某人也会前往。”

二人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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