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中不乏内行,很多人看过罗艺的比赛,对他那种雷厉风行、快刀斩 乱麻般的战斗风格很熟悉。此刻,他们不明白罗艺为什么变得如此窝囊。

耳边传来阵阵嘘声,罗艺感到十分恼火。眼看屈公子在眼前蹦来跳 去,自己非但不能打他,还得处处小心,否则便是违背了跟裘爱国的约定。 罗艺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痛苦——感觉像让老饕看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却

不准他举箸一般残酷!

罗艺听见周围嘘声越来越响,心高气傲的他不由自主地抬起胳膊……

罗艺本待出手反击,想到必须遵循“契约精神”,又收了回去。

再看那位屈公子,由于过于肥胖,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张彼得看得胆战心惊,生怕屈公子撑不下去,急忙招呼罗艺说:“小祖 宗,你快躺下吧!”

罗艺咬咬牙说:“今天反正豁出去了!”

正好胖子挥拳打来,罗艺趁势往台上一躺,闭上眼睛不再动弹!

张彼得立刻宣布屈公子获胜,屈公子气喘吁吁高举胳膊向四周招手 致意。

一时间,无数香蕉皮、苹果核、饮料罐砸向拳台,吓得屈公子拔腿便跑。 倒是罗艺羞愧难当,干脆趴在台上不起来了……

回到休息室里,陈坤对罗艺说:“老三,让你受累了!”

“小事一桩,”罗艺故作轻松地说:“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 ”

陈坤握住他手说:“我们不仅是好朋友,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兄弟, 陈坤如果忘记这份情谊,必遭五雷轰顶! ”

“老二,”欧天元在旁边说,“希望你说话算数! ”

“请相信我,”陈坤噫着热泪说,“陈坤有朝一日如能出人头地,决不会 忘记你这个兄弟的!”

“不要这样,”罗艺挤出一丝笑容说,“我肚子饿了,咱们去吃夜宵吧!"

“吃夜宵,我请客!”屈公子满头大汗跑过来说。别看他人长得不怎么 样,说一 口呱啦松脆的“京片子”,倒是非常悦耳动听。

“不,不,”罗艺婉拒,“你是名门贵人,我们怎敢高攀……”

“这倒无妨,”屈公子热情地说,“我这个人从来没有架子,最喜欢礼贤 下士,结交天下英雄,所以北平那边都称呼我'玉面小孟尝’!"

眼见屈公子满脸疙瘩豆,还自称“玉面小孟尝”,罗艺差点笑出声来。 他对屈公子说:“咱们刚刚交过手,一块吃夜宵恐怕不太合适!”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胖子嚷嚷道。

“只怕引起别人误会……”罗艺说。

“在理,在理,”屈公子立马改口,“还是避嫌的好,还是避嫌的好!”然后 笑容可掬道:“罗兄少年英俊,不但武艺高强,思路也很敏捷,兄弟真是非常 佩服……”

“停,停,不要往下讲了!”罗艺赶紧制止,“我是你的手下败将,阁下如 此挤兑我,莫非想让我找个地洞钻下去?”

“不,不,不,这些都是我心里话!刚才罗兄往拳台上一站,那种咄咄逼 人的气势,那种倜傥风流的英姿,让我眼前一亮,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

罗艺听着脸都红了,只得一个劲儿地摇头。

“有机会请来北边一聚,让兄弟略尽地主之谊。”屈公子表现出北方人 特有的热忱,真诚地向罗艺发出邀请。

随后,屈公子将手中的折扇递给罗艺,说:“这把扇儿上有一首词,那是 兄弟近期拙作,词虽填得不怎么样,却说出我平生志愿。今天送给罗兄留 个纪念,并请各位雅正!”

“没想到你会作诗填词……”罗艺甚感诧异。

“北平那边都说兄弟是文武全才,其实仅仅是个人爱好而已!”屈公子 谦逊地摆摆手,说了声“后会有期”,转身离去。

等到屈公子走后,罗艺打开扇子一看,只见扇面上数行草书如同铁画 银钩,那是一首《定风波》一

攻书学剑能几何?争如沙场骋偻拶。手持绿沉枪似铁,明月,龙 泉三尺斩新磨。堪羡昔时军伍,谩夸儒士德能多。四塞忽闻狼烟起, 问儒士,谁人敢去定风波。

“好,好,”罗艺不禁赞道,“此人文采出众,而且胸怀大志,让我自叹弗 如,自惭形秽!”

陈坤接过折扇,看罢跷起大拇指说:“嗨,果然好极了!”

“让我瞧瞧! ”欧天元接过扇子一看,不由笑出声来。

“你不觉得很有气派? ”罗艺问。

“这首《定风波》通俗易懂,还给人以一种风风火火的气势,”陈坤也说,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欧天元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有什么好笑?”罗艺不解道。

“词固然填得好,”欧天元说,“只是并非胖子所作!"

“你能确定吗? ”陈坤问。

“当然能确定,”欧天元说,“这首《定风波》出自敦煌壁画。”

“老大,”罗艺心悦诚服道,“你真是博览群书,见多识广!可是,我有一 桩事不明白,胖子为什么要拼命抬举我?”

“道理很简单,”欧天元解释,“抬举你等于抬举他自己!”

“此话怎讲? ”罗艺依然一脸茫然。

“你还不明白吗?你是胖子的手下败将,如果只是无名小卒,显不出他 有多大本事。他说你武艺高强,把你捧得越高,越说明他有本事!"

“哦,”罗艺苦笑道,“想不到我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做了他的垫脚石!”

“这种货色还自称文武全才,,,陈坤骂道,“简直是恬不知耻!"

“对于这种纨等子弟,你们可以不必介意,”欧天元说,“倒是强盛体育 会藏污纳垢,相比西侨青年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必须谨慎应对!”

“是啊,”陈坤说,“这是我们都没有想到的! ”

罗艺对两位师兄说,“今天这场比赛让我颜面扫地,从今往后我再不会 受裘爱国驱使了!”

罗艺说到做到,后来王达水多次传达裘爱国指示,要他比赛时手下留 情,但都遭到罗艺的拒绝。反倒是陈坤,有几次明明可以放倒对手,却让对 方反败为胜,有“放水”之嫌。

罗艺为此请教欧天元。欧天元告诉他,听说裘爱国和博彩业有勾结, 每次赛前赌博公司推出胜负赔率,裘爱国躲在暗中操纵比赛……

“老东西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罗艺懊恼地说,“我居然相 信过他,真是太愚蠢了!”

“不是愚蠢,”欧天元纠正说,“你只是太单纯!”

“原以为拳击是一项绅士运动,”罗艺感叹道,“现在看来照样污秽 不堪!”

“拳击本身无好坏之分,坏就坏在有人企图操纵比赛,”欧天元一针见 血说,“现实世界到处藏污纳垢,寻觅一方净土绝非易事,我们不能抱有不 切实际的幻想!”

“你是说裘爱国在利用我们?”

“我们都被骗上贼船了,成为老东西手中的一颗棋子!”

“可陈坤为什么还听命于他!”

“白璧尚有微瑕,”欧天元告诫,“陈坤经济拮据,对他不能求全责备。”

“我明白了。”罗艺说。

从那时候起,欧天元训练经常请假。这天晚上,欧天元没有去强盛体 育会。训练结束后,陈坤和罗艺一起回学校。此时天色已晚,梵皇渡路上 灯光黯淡,行人寥寥无几。梵皇渡路在沪西,外国人称这里“Bad Land”,是 说这里常有歹徒出没。陈坤和罗艺倒不胆怯,两个人大步流星地往前 走去。

走着,走着,他们瞧见前方有一位行人,路旁还停一辆轿车。当行人经 过轿车旁边时,车里突然窜出三个黑衣人。行人见势不妙,转身向陈坤和 罗艺这边跑来。三个黑衣人叫骂着,在后面紧紧追赶。

距离越来越近了,陈坤和罗艺发现跑来的并非旁人,正是操场上慷慨 陈词的密斯特柳!

“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誓师大会以后,陈坤和罗艺皆视柳剑青为英 雄。此刻眼见英雄有难,俩人怎会袖手旁观。

这会儿,三个黑衣人已将柳剑青围在中间。

“你们干什么? ”柳剑青问。

“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为首那个黑衣人说。

“我不认识你们!”

“但是我们认识你呀,”为首的黑衣人说,“我们知道你是圣约翰大学地 下党的负责人!”

“我不是地下党,”柳剑青否认,“你们怕是认错人了!”

“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黑衣人冷笑,“我们怎么可能搞错呢!”

柳剑青知道无法脱身,当下镇静地说:“好,我跟你们走!"“慢着!”

忽然听到一声大喝,特务们回过头,看见两个学生打扮的年轻人。

“你们想干吗? ”罗艺冲过去挡在柳剑青前面。

“识相点,”为首的黑衣人呵斥道,“不要多管闲事!"

罗艺笑嘻嘻道:“我说你们傻不傻,打劫怎么不看看地方!"

“谁说我们抢劫了,”黑衣人又好气又好笑.“这是保密局在办案,你们 给我滚到别处去!”

“这个人犯了什么法?”陈坤问,“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抓人!”

“他煽动学生闹事!”

“我看你们就是强盗抢劫! ”罗艺一口咬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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