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不让他们挑战欧美拳手后,欧天元、陈坤和罗艺都感到怒不可遏。

“真是气死我了！”罗艺叫道。三个人中数他年纪最小，脾气也最为 火爆。

陈坤把牙齿咬得咯咯响：“那些白人太狂妄了，我一定要狠狠地教训 他们!”

只有欧天元比较平静，他说:“就目前而言，我们还没有把握战胜那些 白人拳手!”

“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罗艺说。

“我支持欧天元的观点，”霍夫曼不紧不慢道,“你们应该看到差距，才 能够有所提高!”

从那时候起,霍夫曼对三兄弟的要求更加严格了。他打算对三兄弟进 行一段时间的强化训练,再去找史密斯商量。

在此期间，司文慧多次劝罗艺加入强盛体育会,但是遭到后者婉拒。

“你不要忘了，”姑娘再三强调，“强盛体育会是上海最大的体育会馆 之一!”

“它是不是最大跟我有什么关系? ”罗艺表示。

“强盛体育会拥有最好的拳击教练!”

“我们的教练肯定更加优秀! ”罗艺强调。

“你真是不可理喻! ”司文慧不悦道。

“不错，”罗艺固执地说,“我就是死脑筋!”

世上很多事难以预料，罗艺不愿背叛自己的教练，霍夫曼却要带着家 人离开上海了。

欧天元、陈坤和罗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见霍夫曼去意 已定，三兄弟只得在杏花楼设宴为恩师饯行。当然,说是三个人设宴,实际 上是欧天元出钱。欧天元点了葱油海螯、广帮烤鸭、蜜汁叉烧、白灼芥蓝、 蛙;油牛肉、烟熏帽鱼、水晶虾仁、干煽刀豆,外加四瓶美国啤酒。

说到为什么离开上海，霍夫曼这样解释:“有消息说犹太人正在筹建自 己的家园,我想为复国运动尽一份力。在犹太人遭遇纳粹迫害时,是上海 接纳了我们。通过这些年的接触，我发现你们聪明、善良、富有进取精神， 特别是在圣约翰的这些日子,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席间，霍夫曼向他们介绍：拳击原是白人的传统运动,直至二十世纪 初才准许黑人参加比赛。很多黑人把打拳当作摆脱贫困的捷径，凭着良好 的身体素质,拳坛上很快刮起一阵“黑旋风”。其中最著名的是美国拳王 乔•路易斯，他的出拳速度令人咋舌,被誉为“褐色轰炸机”。

霍夫曼说:“有人认为拳击运动过于野蛮,其实拳击可以最大程度训练 一个人的速度、力量、耐力和反应，并且能够锻炼一个人的意志品质，让他 变得坚韧、顽强和冷静……”

“拳击还具有极高的实战价值! ”陈坤补充。

“是的，不仅冷兵器时代如此，直至今日，近距离搏斗时仍可以派上大 用场! ”霍夫曼做了个握拳的动作，“一般体育项目都不针对人体，唯有拳击 是直接以伤害对手为目的。从本质上讲，拳击不是游戏。你可以玩游泳、 玩体操、玩击剑、玩足球，甚至玩摔跤、玩柔道，但是绝不能玩拳击！训练心 不在焉，比赛漫不经心，结果只能是遭到重击,在一片嘘声中被抬下拳台。 无论训练还是比赛,拳手都必须一丝不苟，精神振奋。所以,这项运动不仅 能使人强壮，还可以使人振作起来!”

罗艺问:“能否让许许多多人强壮和振作起来?”

“完全有这个可能，但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霍夫曼顿了顿说，“你们 知道,必须有人去推广和传授这项运动!”

欧天元赞道:“言之有理!”

“实不相瞒,”霍夫曼又说，“我就是想办一个犹太人的拳击学校，以此

提高犹太青少年的身体素质和意志力!”

罗艺脱口而出：“以后不打拳了,我一定去教拳击!”

“很好，”霍夫曼拍拍他的肩膀说，“希望你记住今天的承诺，永不放弃, 永不言败!”

“我发誓，”罗艺不假思索道，“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我都将永不放 弃,永不言败!”

最后，霍夫曼告诉他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我们两个民族惨遭法西 斯杀戮，对此都有切肤之痛，我们应该牢记血的教训。犹太人必须团结一 致，建立一个自己的国家;中国人也应同心协力，不能总是内斗内行，外斗 外行,简而言之——就是不让任何人小觑你们!”

霍夫曼又叮嘱说:“你们要学会用脑子打拳，遇事一定要多商量，千万 不可以'窝里斗’！”

“我们明白！ ”三兄弟一口答应。

翌日傍晚,欧天元、陈坤和罗艺去十六铺码头为恩师送行。霍夫曼和 徒弟们挥泪告别,情绪十分激动。汽笛一声长鸣,邮船缓缓驶离十六铺码 头。欧天元、陈坤和罗艺站在码头上，不停地朝霍夫曼先生挥手致意。

轮船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沉沉暮霭中。

傍晚时分，罗艺听到宿舍管理员在楼下大叫:“小罗，有人找!"

罗艺跑下楼去，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你? ”罗艺又惊又喜。

“不欢迎吗? ”司文慧故意问。

欢迎还来不及呢，”罗艺忙说，“你怎么找到我的?”

“别忘了我是记者,”姑娘狡黠地笑了笑，“这点小事怎么难得倒我!"

“我们去校园里走走好吗? ”罗艺建议。

“正有此意，”司文慧说，“今天我想参观参观你们学校!"

两人边走边聊，在校园里漫步。一阵清风抚来，微微拂动姑娘的满头 秀发，旋即向树林那边吹去。树梢上的叶片簌簌低语，小鸟的鸣唯由远而 近,若有若无,细微得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罗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真想嗅一嗅那飘扬的秀发。

司文慧被周围的景色所吸弓I,由衷地赞道：“圣约翰大学确实非常 漂亮!”

“这还用说! ”罗艺好不得意。

此时暮镉渐渐降临，远处飘起缕缕炊烟，耳边不闻任何声响。就见两 只小麻雀，受惊似的从草丛中骤然腾起,朝苏州河方向飞去。

“你们教练是不是离开上海了? ”司文慧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 ”罗艺吃了一惊。

“又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姑娘娇嗔道。

“不好意思，”罗艺做了个鬼脸，“你们记者果然神通广大!"

“我想问你，现在愿不愿意去强盛体育会?”

“你可以给我介绍一下那边情况吗?”

“我已经说过，强盛体育会是上海最大、最顶尖的体育会馆之一，我们 会长认为中国人只有强壮起来，才能立足于世界民族之林……”

“如此说来,”罗艺马上说，“你也是强盛体育会的人喽?”

“不错。”司文慧脸红了。

“是你们会长让你来的吗?”

“实话告诉你吧，”姑娘坦言,“我们会长是想邀请你们一起加入强盛体 育会!”

“我们也急于寻找一位好教练，能否安排我们先去那边看看?”

“没有问题，”司文慧笑着答应，“明晚我在那边等你们!"

姑娘笑起来很美。可是不知为什么，罗艺发现她藕睛里有一种让人捉 磨不透的东西……

强盛体育会坐落于曹家渡一条弄堂里,如果没有熟人引路,外人很难 找到这儿。欧天元、陈坤和罗艺抵达时，司文慧已经等在那里。罗艺把她 介绍给两位师兄时,欧天元躬身行礼,陈坤只是点点头。

三兄弟随司文慧走进铁门，来到强盛体育会的训练大厅。这里原是工 厂仓库，梁上悬着八盏吊灯和一排沙袋，大约有四五十名年轻人正在这儿 训练。墙上挂有一条横幅，上写“国家要强盛，国民要强身，强身请来强盛 体育会”;另有一•副巨大的半身画像，画上那人五十多岁年纪,大背头，四方 脸，蛤蟆嘴,戴一副黑色方框眼镜，玻璃镜片闪闪发光，给人以一种深不可 测的感觉……

“这位就是会长裘爱国先生，不过他更喜欢人家称他'大师’，”司文慧 介绍，“大师不仅擅长中外拳术，还精通中华气功和中医，会员们都觉得能 够拜他为师，那是一生中最大的荣耀和幸运！强盛体育会下设训练部、开 发部、财务部和宣传部。训练部有拳击、柔道、摔跤和举重四个重竞技项 目，其中拳击运动最具规模……”

“是因为拳击的商业价值吗? ”欧天元问。

“这与商业价值无关，因为重竞技项目对抗性极强，大师看重的是实战 价值! ”司文慧告诉他们,“新学员须交付学费，两年后可转为会员，会员只 需购买训练卡。我请示过大师,他特许你们可以购买训练卡，这样能让你 们省下不少钱……”

正说着，忽听有人大叫：“大师驾到!”

训练大厅顿时鸦雀无声,静得连绣花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原来,巨幅画像下面有一扇暗门。

此刻暗门洞开，强盛体育会会长裘爱国在四名保镖的簇拥下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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