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艺大为得意，继续侃侃而谈:“其二，拳击比赛规定体重必须相仿，不 会出现以大欺小、以强凌弱的现象,从而保证了比赛的公平性;其三，比赛 必须遵守规则，台上有拳证监督，台下有评判打分，可以确保比赛的公正 性。综上所述，拳击宛如绅士决斗，何来野蛮之说!”

“好一副伶牙俐齿! ”司文慧似笑非笑地说。

“我是不是太啰嗦了？ ”罗艺有点不好意思了。

“是有点啰嗦,”姑娘说,“不过我喜欢! ”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关于拳击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暂时没有了，”罗艺挠挠脑袋说，“等想起来再告诉你吧!”

“去你的!”司文慧笑骂。

夜已深沉,罗艺和司文慧沿着空荡荡的马路往前走。这是一个奇异而 令人兴奋的夜晚，罗艺首次参加西侨青年会周末拳击赛，赢得如此干净利 落，现在又有美女相伴，他不免有些飘飘然。

陈坤和郭佩佩什么时候开始恋爱，以及究竟是谁主动，这始终是一个 谜。俩人的恋情是同学们无意中发现的——

圣约翰大学坐北朝南，背靠着苏州河。一天傍晚，几个男生相约去苏 州河畔玩耍，当时已是深秋季节，河边满是枯黄的树叶。那叶子随风飘舞， 卷起凄冷的旋涡。绿的草早已衰败，秋的宁静渐渐消退，黄昏正在悄悄降 临,河水在寒风中泛着阵阵凉意……

几个同学走着走着，无意间发现河边的电线杆上有一个人。那人赤裸 着上身，裸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下面只穿了条游泳裤，赤足站在电线杆顶 端。暮霭停留在他身上，将肌肉染成漂亮的玫瑰色，远远看去仿佛一尊古 罗马角斗士的青铜像。

同学们看得胆战心惊，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去的？距离越来越近 了，他们发现此人是班上的穷小子陈坤,但不明白他在上面干什么。突然， 陈坤双足一蹬，从电线杆上飞身跃下，在空中翻了两个筋斗,插入苏州河中 不见了。

正当同学们看得瞠目结舌之时，忽然听见一声喝彩。大家循声望去， 发现不远处还站着一位美女。这位美女并非旁人，正是大家仰慕已久的 “圣约翰女皇”！此刻，她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苏州河中的陈坤，不住拍手 叫好。同学们又是吃惊又是妒忌，干脆躲在树后看个究竟。只见陈坤挥舞 着双臂以极快的速度向对岸游去，然后如飞鱼般从水中蹿出，一个鸥子翻 身,飞快地往这边游来。陈坤生长在巢湖岸边,从小练就一身好水性，他时 而蝶泳，时而仰游，时而潜泳，不停地劈风斩浪穿梭在苏州河两岸,如同江 豚般地逍遥自在。直至夜色慢慢降临，河面上的波光逐渐退去，他才意犹 未尽地爬上岸来。

同学们看见“圣约翰女皇”来到陈坤面前,含情脉脉地递上一条浴巾。 在瑟瑟寒风中，陈坤不慌不忙地用浴巾擦拭身体。好像此刻不是深秋季 节,而是艳阳高照的夏天！同学们继而看到,郭佩佩跨前一步，一头扎进陈 坤怀里，后者则展开双臂将她轻轻抱起。青春与青春的碰撞，变幻出最美 丽动人的光彩。俩人在这苏州河畔热烈拥抱,热烈亲吻，肆无忌惮,旁若无 人,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看到他俩爱得翻天覆地，惊心动魄，如痴如醉，难舍难分，那些同学面 面相觑，作声不得。大家又是嫉妒又是羡慕，他们实在想不明白——富家 千金怎么会爱上一个来自安徽农村的穷小子？

根据霍夫曼的安排,欧天元、陈坤和罗艺周末经常去西侨青年会参加 拳击赛。司文慧作为《新闻晚报》的体育记者，也时常出现在赛场上。

欧天元和罗艺的体重皆在81公斤左右。自从与辛格交手后，罗艺对 体格庞大的对手始终存在心理阴影。为此，欧天元主动提出由他包揽重量 级比赛，以便让罗艺降至次重量级,罗艺对此自然感激不尽。

那天比赛结束后，三个人走出休息室，看见司文慧迎面走来。

"你好!”姑娘大大方方地说。

“你好! ”罗艺喜形于色。

“不好意思，”欧天元知趣地说，“我有事先走一步! ”

陈坤接着说:“我也要回学校去了！”

二人朝姑娘点了点头，相继匆匆离去。

罗艺望着他们的背影，向司文慧介绍:“这是我的两位师兄! ”

“我知道,”司文慧满面春风地说，“我看过他们比赛，打得都不赖!"

“听口气好像很内行，”罗艺故意问，“你能否说出我们各自的风格和 特点?”

“这个问题难不倒我，”司文慧不假思索道，“欧天元习惯后发制人，动 作漂亮利索，时机把握得相当好，常常'一剑封喉’，出其不意将对手打翻 在地。”

“你很有眼力，”罗艺佩服地说,“别看老大温文儒雅，他可是聪明绝顶， 最会用脑子打拳了！”

“陈坤比赛时有一股杀气，仿佛和对方有深仇大恨似的。他的体力和 抗击打能力都非常好，尤其喜欢近距离肉搏，对手往往被陈坤的气势所 摧垮!”

“陈坤总是勇往直前，从来不知道退缩，”罗艺说，“每次与人实战，他自 始至终都在不停地进攻!”

“陈坤让人不寒而栗，”司文慧问，“你不觉得他很可怕吗?”

“我倒没有觉得。”罗艺实话实说，然后迫不及待地问，“你对我的评 价呢?”

“想听赞美,还是意见? ”姑娘笑嘻嘻地问。

“当然是意见。”

“为什么?”

“多听意见有利于提高呗!”

“想不到你还挺开明的!”

“但讲无妨!”罗艺诚恳地说。

“你热衷于先发制人，经常不等对手作好准备,就把人家打得晕头转 向……”

“是不是有点像耍赖?”罗艺不好意思地问。

“确实有点急吼吼,可是并不犯规，”司文慧指出，“你是充分利用自己 的身高、臂长及出拳速度快的优势……”

“真聪明，”罗艺大笑，“哈哈哈……”

“我还没有说完呢，”姑娘打断他说,“你的缺点是不够沉稳，体力也不 太好，所以还须加强训练!”

“正合我意! ”罗艺鞠躬致谢。

两个人边谈边走，不觉来到静安寺附近。

“上次你说自己有段时间曾流落街头,”司文慧问,“今天可以告诉我是 怎么回事吗?”

罗艺低头不语,仿佛正经历着痛苦的煎熬。

“不想说就别说了。”司文慧善解人意道。

“我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罗艺抬起头说。

司文慧发现他呼吸变急促了,知道他一定非常痛苦。

罗艺告诉司文慧：自己出身书香门第，上面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抗战爆发后，大哥罗文去了重庆，二哥罗章和三姐罗音尚在大学念书。受 进步学生的影响，罗章和罗音瞒着父母,跟随同学奔赴延安。在穿越日寇 封锁线时,他们遭遇到了伏击。罗章被敌人擒获，罗音当场陨命。在被押 回上海途中，罗章用眼镜玻璃片割破了自己的颈动脉……

消息传到申城，伪警察局通知他们的父母前去接受调查。两位老人胆 子小，当晚双双上吊自尽了。父母去世后,家里的房屋被邻居霸占了。从 此，罗艺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成天混迹于街头巷陌,直至大哥罗文返回申 城,他才结束流浪生活。

说到自己的大哥，罗艺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哥戴一副秀琅架眼镜，举 止优雅，风度翩翩。他二十八岁即被任命为浙江兴业银行襄理，可谓才华 横溢,少年得志。

俗话说“长兄为父，长嫂为母”，罗艺贪玩好动，学习随心 所欲,时常遭到罗文训斥。罗艺坦承，自己很崇拜大哥,不过有点怕他，总 是想方设法躲着他,包括跟随霍夫曼学拳击，罗艺都不敢告诉罗文。

“你呢？你家里有哪些人?”轮到罗艺问姑娘了。

“我爸爸已经去世。”

“对不起!”

“没关系。”

“你母亲呢,你母亲和你一起生活吗?”

“你是在调查户口吗? ”姑娘的声音尖锐起来。

“我只是随便问问。”罗艺有些尴尬。

“这和你有关系吗? ”司文慧怒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罗艺不明白为什么一提到母亲，姑娘忽然像变了一个人。

半年下来,欧天元、陈坤和罗艺三个人都是赢多输少，不过对手中没有 一个是欧美白人。鉴于这些骄人的战绩，霍夫曼找青年会主管史密斯先生 协商，想让他们挑战白人拳手。

“不行，”史密斯断然拒绝，“你知道我必须从安全角度考虑!”

“我这几个学生身体素质相当好!”

“黄种人的体质终究不如我们白人……”

听说不让他们挑战欧美拳手后,欧天元、陈坤和罗艺都感到怒不可遏。

“真是气死我了！”罗艺叫道。三个人中数他年纪最小，脾气也最为 火爆。

陈坤把牙齿咬得咯咯响：“那些白人太狂妄了，我一定要狠狠地教训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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