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学兴奋得又跳又叫,把我扛在肩膀上。"'皇帝' 死了!我们自由了!”
我成了体育馆和街道的新皇帝。
这次胜利并没有替我带来财政上的收益,但当时我只有 十六岁,故此这次"大战”实在是很重要的。它使我学会了不 少东西。
这一次回乡碰见邻居好友蒙哥马利时,我向他问及科基 的近况。我和科基亦算是不打不相识,两人从敌人变成了朋 友。我知道他这几年来也是过着拳赛生涯。我很想听听他对 我和诺顿之战的意见。
“科基已死了,”蒙哥马利道。“一个星期前被杀。”
“什么?”
"在华纳街的一家酒馆里。他和警察发生冲突。他真的 做到了怎样来,怎样'去' 在街上搏斗而死。”
回家之前,我们把车开往一所叫做纳莎里斯的天主教学 校。我曾经在这里工作——扫楼梯、擦地板和管理图书馆。 我向主持接待工作的修女表示要见阿伦修女,她说阿伦修女 早已他往。我要求见见姬里斯蒂纳修女,她答应替我通传; 但是在她离去之前,说她也看过有关我的报道,而且学校里 还挂着一幅照片,上面注明:“此乃卡修斯•克莱睡觉用过 的椅子”。
“我记得你每逢经过镜子都要对着它练拳的。”姬修女沉 缅于往事之中。
我们驶经哲卡素公园,过去每天我都绕着公园的小道跑 五个圈。现在,我又重新踏上这条小径了。
回到老家后,亲友们纷至沓来,互诉离情。这里的街道 是属于我的,这些人才是真正关心我的人。我深深觉得我是 他们的一份子。他们怎样看待我的失败呢? 一位朋友说得 好:“它不过像是打桌球时撞歪了球罢了。人有错手,马有 失蹄,这又何奇之有呢。"
我会见了不少多年未见的旧相识。
“家人如何?情况怎样?现在干什么工作?”我总是向 他们提出诸如此类的问题。他们却不会向我提出这些问题, 他们早已了然于胸了。和我一起长大的人们对于我的1切都 知道得很清楚,而我对他们却像陌生人一样——这是一种奇 异的感觉。
与纳莎里斯学院隔街相对的就是我拳击生涯开始的哥伦 比亚体育馆,不过我的拳击技术却不是学自此处的。
不少作家和记者说我的拳赛生涯开始得很偶然,完全是 因为我的自行车被人窃走才引起的。他们说得不错,但是不 很全面。事情发生于我十二岁那一年。一天,我和我的死党 尊尼•韦利斯漫无目的地踏着我们的自行车到处游逛。正是 兴高采烈之际,瓢泼大雨骤降,我们不得已停下避雨,一边 盘算着有什么好节目。尊尼突然记起看过一则有关黑人商业 界在哥伦比亚大会堂举办一个商业展览的广告。大会堂是一 个综合性的娱乐中心,里边有一座拳击馆和保龄球场。城里 的黑人每年都在哥伦比亚体育馆内举办一个大型展览会:路 易斯维尔本土展览。
初时,我并不很热衷去参观展览,但后来我改变了主 意,因为我们从宣传纸上得知展览会上供应免费爆谷、热狗 和糖果。此外,父亲买了一部新自行车给我作为圣诞礼物, 我很想在别人面前“威”一下。
在展览会内,我们没有留意展出的是什么东西,我们的 焦点集中在食物上。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晚上七点了, 参观的人群相继离开。
雨继续下个不停。我们不能马上离开,所以隔了很久我 才发现我的新自行车不见了。那时我又惊又怕,于是和尊尼 东奔西走,到处问人。后来一个大人叫我们到楼下的哥伦比 亚体育馆去。"体育馆内有~个名叫马田的警察,去问问他 吧。”
我一边哭,一边三步并两步地走进体育馆里。但是,我 一进馆,便被里而的声音、景象和气味吸引住了,失掉自行 车一事几乎完全忘记掉。
体育馆里大约有十名拳手在训练:一些在打速度包;一 些在绳圈内练习对攻;还有一些在跳绳。我站在~边,嗅着 他们的汗和松节擦药混合的气味。突然,我心里产生了一阵 惊悸的感受。绳圈里一个个子很小的少年在作假想练拳。他 出拳很快,我的眼睛跟不上。
"你要把失窃事件原原本本地向我报告。”马田很冷静地 说,跟着他把我的说话都记了下来。当我要离开时,他拍了 拍我的肩膀说:“顺便告诉你,我们争星期一到星期五晚上 六时到八时都有拳击训练。这张申请表给你,有兴趣便来参 加体育馆组织吧。”
那时我只有一百一十二磅,值得像皮包骨似的,而且从 来也未戴过拳击手套。我把纸摺好,放在袋中,心想失了自 行车换来这张纸,真是不值。爸知道这件事后,把我大骂一 番。这件事完全由我的粗心大意引起,所以被他责骂也口服 心服。
星期六,我在家看电视,恰好看到一个叫做“未来拳王” 的业余拳击表演赛;我看到祖•马田,他在绳角指导一名攀 手。
我用肘碰了母亲一下。“小鸟,那个人就是替我登记失 自行车的警察。他叫我去学习打拳。申请表掉到哪里去了?"
母亲洗衣服时已把申请表拿出来放好,听见我这么说便 马上找了出来。“你想成为拳击手吗?”她挺认真地问。
“我希望当一名拳师。”我也认真地答道。
“你怎样到体育馆去?路太远,而且你又丢失了自行车。 我没有车费给你。”
“噢,我可以借朋友的自行车去,而且晚上也没有什么 可做的。”我鼓起勇气说。
我记得爸当时满面犹豫。就在那个时候,屋外有人推开 了门,伸头进来大叫道:“尊尼•韦利斯在外面等着卡修斯。"
失了自行车,换来这张纸,真是不值
想不到这名不速之客竟玉成了我的心愿,因为爸马上决 定,说:“好吧,拳击比较和韦利斯那一群家伙胡混好些, 不论什么也要好些。让他去吧。”
当我第一次到体育馆时,我便迫不及待地跳上台去和一 名年长于我的拳手对阵。我没头没脑地向他猛擂猛攻,但不 到一分钟,我的鼻子开始流血了。我的嘴也被打伤了。我觉 得头晕目眩。最后,有人把我从绳圈中拖了出来。
那时我不禁想到街上玩耍好玩得多。但是,有一名身体 瘦长的轻中量级拳师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膀说,“你会没事 的。记着初期不要和这些有经验的拳手喂招,应该和那些与 你一样新入行的小伙子练习。叫人教教你拳击的基本技术 吧。”
然而,拳击馆内却没有人能指导我练习。马田只懂得一 点点。他可以教我左右脚应摆放的位置,和指导我怎样出右 拳,仅此而已。我打拳的时候好像一个女孩子,只晓得猛冲 乱打。虽然如此,我觉得好像有些什么在推动着我,所以我 继续打,继续不停地练习。有时我仍然会和我那一党人在街 上游荡,但是练拳却从未间断。
一天马田对我说:“我很满意你的进展,我很高兴你能够 坚持练习。我要让你上电视比赛。你准备下一次上电视吧。” 上电视比赛,全个肯塔基州都看到我打拳——这件事使 我大感兴奋,因此我狠狠地练足一个星期。他们安排我和J 名白人拳手朗尼•奥基夫比赛。结果我以点数险胜——赢得 我拳赛生涯的第一场胜利。
倏忽间,我好像有了一种新的生活。在我的一群死党之 中,我被公认是一个拳击家。第一次胜利后,我父亲在波士 顿街踱来踱去,逢人便预测说:“我的儿子将成为新的祖• 路易。世界重虽级拳王 R修斯♦克莱。”小鸟也开始看我 布■什么和路易相似的地方。“他那圆凰的大头不是活像祖” 路易吗? ”她向我的表亲们说。
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她便时富讲起我怎样在床上跳起 来叫“ G G \ "他只明白这两个字母:G G。”我有时会忍不 住和她开玩笑说,那时我是想告诉她我要成为“金手套大赛” 的冠军。
她甚至把她两只门牙之间的裂缝也归咎于我。“当他还 是个婴孩时,他便有潜在的拳击本能了。有一次我打他的屁 股,他竟然光火,并向我反击,结果一拳打掉了我两只门牙。 那时他只有一岁。这说明了他一开始出攀便是很有力的。”
祖•马田每星期都安排我在“未来拳王”中出赛,因为只 要我一进入绳圈,那怕我倦得要命,我也会疯狂地进攻,而 且我场场取得胜利。这并不是因为我的技术比其他人高超, 而是我那种打不死的精神。其他的拳手遇到我的情况,恐怕 早已投降或退出比赛,最低限度也会锐气全失了。
我第一次参加肯塔基州的金手套大赛,结果以失败告 终。但是,这次失败使我学会了在马田那里和在我过去的连 串胜利中所学不到的东西。在那次大赛中,一个黑人拳手将 我彻底打败。我受了伤,不过我明白自己是被一名更佳的攀 手所击败,而且我也知道他是什么人调教出来的。他来自格 雷斯社区中心,这是镇里黑人聚居区的一家体育馆,他的教 练是佛烈德•斯托纳。
我老早就注意到斯托纳的体育馆出身的年轻拳击手比马 田的更胜一筹。他们都晓得有节奏地进行攻击与防守。他们 的时间算得很准,他们出拳快而狠。
马田设下严峻的规则,隶属于他体育馆的拳手不准和斯 托纳来往。我每次在“未来攀王”中出赛都可以赚四元,马田 不许斯托纳的学生参加这个比赛。马田的学生大多数是白 人,而他最希望吸收的也是白人拳手。
一天晚上,在电视播出的一次表演赛中,我看见斯托纳 的学生大胜外州来的拳手。他们的演出使我留下深刻的印 象,于是我决定冒一次险。我和鲁迪一起徒步走到格雷斯社 区中心的地库体育馆往见斯托纳。
他是个短小精悍、沉默寡言的黑人,工作时注意力高度 集中,留意着他的拳手们的每一个动作。我四周围打量了J 下,他并没有祖•马田那样的设备。冬天时,这里会是冷冰 冰的,马田的体育馆却有暖气开放。他的拳击袋和其他设备 也不及马田的。
“随便进来看看吧。”他说。
“你见到我在电视上的比赛吗? ”我问道。
他点了点头,好像没有多大印象似的。“你的勇气不错。 你很有意志力,不过技术很差。我们这里每天晚上八点至十 二点练拳。如果你有时间来练习,我是会教你怎样打的。”
第二天早晨,当我一踏进哥伦比亚体育馆时,马田便把 我揪到一边。“有人说你到佛烈德•斯托纳那里练拳。有没 有这件事?”
不知是为了什么原因,我觉得有点儿害怕。他对我讲话 的神态活像我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似的。
“你不是不知道本体育馆的规则,”他语带威胁地说道。
“这里的人不能和斯托纳有任何关系。你自己决定吧。你不 放弃斯托纳,我便放弃你。”
我的心蓦地一沉:面前摆着的是鱼与熊掌,难定取舍。 我很需要跟着马田比赛所赚来的四块钱,但也亟欲学得斯托 纳的方法和技术。所有的黑人职业拳手如多逊、威廉斯、赫 斯托、格雷萨姆和斯蒂奇等都是斯托纳教出来的。
我记得那时站在马田面前,豆大的汗珠往下滴,心里挺 不是味儿。最后,我还是同意以后不再去斯托纳的体育馆。
但是,就在那一年,斯托纳的年轻拳手到芝加哥参加业 余拳击大赛,几乎把所有的冠军都囊括回来。他们打得很漂 亮,是真正的拳手。他们的钩拳狠而准,步法灵活轻盈。他 们可以左攻右击,疾如风,迅若雷。他们懂得避重就轻,善 窥机会。有几名拳手甚至比我更年轻,但他们的身体很结 实。他们怎样训练出来的?我要找出原因。
我记得那是一个炎热的星期六上午。从三十二街到第六 街的拳击馆路途很远,参加“未来拳王”比赛的拳手都要到那 里集合。这时我刚好十三岁。行到十八街的游泳池时,我站在 路旁,出神地望着池里戏水的少男少女。一个身材瘦削,脚 穿破旧网球鞋,手里拿着一条残旧肮脏、活像是内裤似的运 动裤的少年,走到我身边。我条件反射地紧握手里拿着的黑 白间条运动裤,我们彼此都谨慎地打量着对方。
“你到哪里去?”他问道,眼睛盯着我的运动裤。
“我今天要参加拳赛。”我坦白地说。
“你的对手?”
"我不知道。今天我准备在'未来拳王'的节目中比赛
“呵,这么巧’我也是哩。”
“你和谁比赛建
“我也不知道。”
刚巧他的一个朋友骑着自行车到来,于是他搭顺风车先 我而去。
我走到体育馆时,又碰到他从里边走出来。他推了我一 把,粗声粗气地说:“哼,你今天不用打了。”我推开人群找着 祖•马田,他指着刚才那个瘦小子说:“你本来是要对他的。 他叫占美•埃利斯,但他磅数不够。”
我走到他跟前。“你就是占美•埃利斯?”
“你就是卡修斯•克莱?”
“你为什么不长胖一点?”我老实不客气地说,.好像瘦削 也是他的错似的。他的眼眶中隐含泪花。“就是因为你太瘦, 累得我们都白白损失了四块钱。”
“就是因为你太重,累得我们都白白损失了四块钱!”他 也大声地反驳,“你年纪这么小,不应这样重。”
我了解到占美•埃利斯的心情和我一样恶劣。我比占美 小两岁,但较他重。后来,我与他在业余比赛中各胜一场, 拉成平手。我俩曾经开玩笑说将来要再来一战以决雌雄。我 成了路易斯维尔的第一个世界重量级拳王之后,埃利斯当了 我的练习对手。我被褫夺了拳王衔后,埃利斯参加了世界拳 击协会的重量级淘汰赛,结果以全胜姿态夺标,被他们承认 是新拳王。在那一段短短的时间内,路易斯维尔十年中竟诞 生了两个重量级拳王。其后我恢复参赛,我和埃利斯真的进 行我们“三盘两胜”的最后一次比赛,定出了胜负。
那场比赛在休斯敦举行。他是我败于傅利沙之后所遭遇 的第一名对手。这场比赛对我非常重要,因为胜了他可以证 明我还是有力量再起,败了则从此收山。对占美来说,这场 比赛也是同样重要的。他要证明他不仅是我练拳喂招的对 手,而且是真的拳王。很幸运,我一直都比占美重了一点和 略胜一筹。
这一年的年终,我知道自己已选择了走拳击界的道路。 我决定到格雷斯社区中心学日拳击的科学,即使是牺牲一笔 可观的收入也在所不计了。
每天放学后,我先到天主教学院去干四小时活,然后到 马田的体育馆练习两小时。到八点钟后,又转到斯托纳的体 育馆接受四小时的指导。
佛烈德•斯托纳拳馆的训练是很严格的。越野长跑训练 是他的信条,佛烈德坚持要我发展某部份的肌肉,他表示要 在绳圈内生存,就得这样做。他要我们猛练左直拳——连续 打出二百下快、狠、准的左直拳。如果我们练后觉得手倦, 他便要从头再来,并且亲自替我们数至一百下。这样我们可 以连发二百下左直拳而若无其事。之后,他教我们先发右抛 拳,跟着连续打出右勾拳和右短直拳、左勾拳,然后低头闪 避;或者是发了短击拳后向后跳,发了短拳后向前跳等。他 指导我们怎样去挡击,怎样连续发右重拳等。我们跟着这方 法反复地锻炼。我们每晚要做一百下掌上压和一百下下蹲运 动。
在马田的体育馆里,主要的训练是打沙包、跳绳、在绳 圈中跳动,以及向对手攻击。许多报道我的拳击历史和早期 的拳击技巧之发展的文章都说祖•马田是我的始祖。但事实 上,我的风格、战斗力和方法都是在东区这间教堂的地窖体 育馆内获得雏型的。
十四岁那一年。这天我驶着那部小型的两匹马力的伟士 牌摩托车在路上飞驰。我刚离开了路易斯维尔东区格雷斯社 区中心的地窖体育馆,冒着雨回家去。我整个下午都在那里 接受佛烈德•斯托纳的训练。
雨势越来越大。我低着头,驶过停泊于路旁的汽车。突 然,我听到一部汽车扭开了的收音机传来了人群震耳欲聋的 喝采声。我刹住脚掣,把车转回去,听听究竟是怎么一回 事。一场重量级拳赛正在举行。车子内坐满了人,我挤不进 去。他们让我把头伸进车内,听听比赛的情况。但是比赛已 经结束,我只来得及听到宣布员声嘶力竭地喊道:“罗基. 马西安诺,依然是世界重量级拳王!”
我感觉到一阵透骨的寒意。我从来也没有听过这样令我 震撼的称呼:“世界重量级拳王!”是全世界吗?从这一天 起,我决心要这个名衔冠于我的名字之上。
我在雨中站立。“卡修斯•克莱,仍然是世界重量级拳 王!”我重新骑上摩托车,飞驰在回家路上,耳畔犹闻宣布员 的声音随风送来:“仍然是世界重量级拳王:吉恩•邓尼、 艾沙•查尔理、罗基•马西安诺、弗莱•帕特逊……卡修斯• 克莱!"
我开始做白日梦了。我好像梦见自己对邻居说:“我已 准备好参加世界重量级拳王争霸战了!”第二晚便回去对他 们说:“现在我已经是世界重量级拳王了!”冷冰冰的雨水倾 盆而下,我抚心自问:“我可以吗?”这时我还未有能力打倒 拳馆内所有的人呢。我向祖•马田提出这个问题。他怀疑地 摇了摇头。“你连鞋带衫湿着秤也只不过是一百一十五磅。你 知道重量级的人有多大个儿吗?或者你可能成为轻量级吧。”
但是我要成为“重量级”。虽然我家里的人没有一个是那 么巨型的,不过我总觉得我会达到。我不再理会马田。从第 二天开始,我就更刻苦勤奋地去锻炼。在电视上看拳击赛 时,我兴趣更浓厚了。最吸引我注目的是拳击手们出攀互击 的镜头。我看过“老虎”琼斯、“旋风”杰克逊、巴斯利奥和傅 默等人的比赛,注意他们站立的姿势,为什么会被对方击 中。我也很留心他们搏拳时的动作。我有信心打败他们—— 即使是拳王帕特逊和阿尔奇•穆尔。我知道将来我可以轻而 易举地打倒他们,因为他们不善于把身体移动,没有绕着敌手 转动,而且不能适时后退卸开敌手的攻击。我有信心能做到 打着别人而不会被他们击中。于是我每天到绳圈练习时特别 注意卸开对手的拳势。我击出一拳后身体便向后仰,这样便 可免受对方趁虚攻击了。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单靠身体左右 摆,前后摆和把头俯下是难以避过对方的快短拳的。
拳击馆里有些职业拳师警告我说:“你的头总会有一天 被人打碎。”但有些头脑比较清醒的拳师却记得杰克•约翰 逊也是这样后仰避拳的。
经过不停的练习后,我身体内好像装了一部雷达。我知 道后退的距离,也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俯头闪避或者把对手抱 紧。我学懂了消耗对手体力的战术。我懂得把头部置于敌手 的攻击范围之内,引诱他出拳,但在他拳来到乏前便向后仰 或后退;双眼注意他的活动情况,看清其漏洞后移往左边或 右边,连续向他打出致命的几拳,然后又把头置于他的攻击 范围内,引他进攻。打空拳是消耗很大体力的。当拳手集全 身之力进攻而落空时,他会元气大伤,体能剧降。
在我当业余拳手时期,老资格的拳手以为可以轻易把我 击败,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我集中力量于防守方面。我特 别注意时间和动作的配合,注意卸开敌人的猛攻。当我打出 一记短直拳时,我知道对方一定会用快直拳还击,而我则迅 速抽身后退。
“我要接受更严格的训练,我希望你能对我倾囊相授。" 有一晚我认真地对斯托纳说。
斯托纳定神地凝视着我,好像要观察我究竟有多大诚 意。他终于说道:"你动作敏捷,很有点天才。许多职业好 手将云集于本市作赛。你认认真真地干一场吧。今秋举行大 赛时,你定可以名列榜首。”
一分钟之前,我的双手疹软无力,双腿疼痛难当,但斯 托纳的说话无异一支强心剂,比他倒在我身上的酒精和碘酒 更有效,痛楚马上减少了。
“你以为我可以赢得金手套吗?”
“金手套当然不在话下,你可以嬴得罗马奥运会的金牌。” 斯托纳煞有介事地说,好比世界金牌已是我的囊中之物。
过去,我没有接受过什么正规训练也赢得了大部份的比 赛。在斯托纳的指导之下,我有信心打败我的对手。在我参 加的一百六十七场业余拳赛中,我一共胜了一百六十一仗。
马田和斯托纳都以奥运会金牌的光荣来刺激我的斗志。 “对拳师来说,它是价值百万元的环宝。你夺得了奥运会金牌, 你就是国家的英雄。你会像林白(按:林白是第一个单独驾 机横渡大西洋的飞行员。)一样受到崇拜。州长、市长、警 方,甚至总统都会以你为荣。你一生中永远都会记忆这一段 光荣的日子。"
他们说对了。金手套大赛和业余体育协会举办的拳击比 赛之胜利我当然记得很清楚,但是令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一九 六。年的夏天我从罗马归来时所受到的英雄式的欢迎。
第二章
把金牌扔到河里去
我从罗马回家后,祖•路易是我首选的经理人。但是, 路易不喜欢谈话,更不喜欢牙擦擦、“口水多过茶”的拳手。 他还预测我将来逢赛必输。
后来我又退而思休格•雷•鲁宾逊(即罗拔臣),于是 便到纽约找他作毛遂自荐。鲁宾逊的拳击生涯已即将结束, 我想他会考虑做我的经理人。当我最后找到他,强迫他欣赏 一下我的结实身材和战绩时,他竟毫不客气拒绝了我。“嗨, 小伙子,一两年后再来找我,好吗?”
我死心不息地整天跟着他出入哈林区,在他面前跳跃, 出攀,假想作赛——要他知道我出拳多快,多潇洒。但鲁宾 逊实在是太忙了。
几年之后,我们成了朋友。每当提起这件事他总是伤心 地摇头叹息,表示如果他那时当了我的经理人便会如何如 何、怎样怎样。现在我回想起来,倒要多谢他不少。我尊敬 他,认为他是绳圈内最有名望的人物之一。不过,他却脱离 我称为“真正的拳赛圈子”——为美国黑人的自由而战的范 围。倘若当年他真的当了我的经理人,恐怕他会影响我走了 他的老路。幸而那时他并没有时间注意我这个新手。
那些有时间来“照顾”我的人大多数是有钱的南方白人。 路易斯维尔和整个南部的人都希望百万富翁威廉•雷诺兹成 为我的经理人。实际上,打从我自罗马归来开始,我就听到 全国上下都交口称赞雷诺兹替我准备了的安排。他的得力助 手和我的训练员祖•马田亲到纽约接机。他们安排了让我住 进雷诺兹在华尔道夫酒店内的私家套房。该名助手带我前往 从前未踏进过的曼赫顿购物区,买了价值四百多元的手表送 ,给我父母。然后又带我进一家大餐厅,并对我说道:“要吃 牛扒便尽情享受吧。”我一口气吃了六客!
若干年之后,我被非法地逐出了拳击圈子。路易斯维尔 的一家报纸的社论抨击我说:“一个想在绳圈内崭露头角的肯 塔基小伙子为什么竟会拒绝接受像威廉•雷诺兹先生这样慷 慨、富裕、交游广阔的百万富翁之恩惠呢?”他们在追寻我的 历史,查究一下我在什么地方犯了“错误”。社论最后下结论 说;“当他拒绝了雷诺兹的好意时,我们早应注意到卡修斯这 个黑小子已经犯下了多大的错误,走错了路。这个一度受我们 肯塔基人热爱和尊敬的青年人!这件事是他一生的转披点。”
不错,在某种程度而言,我和雷诺兹的关系确实是隐藏 着转族点。第一个想当我的经理人的并非别人,正是我的第 一任教练祖•马田。他带着一份合约亲临我家。这是他当 我教练以来第一次到我们家里访问。“好了,签名吧。”说着 他把合同放在我父亲手里。爸想先找一名律师看一下合约内 容,但马田说要马上签妥。合约保证我每周有七十五元的收 入,有效期为十年。那时我一•贫如洗,所以有意思跟马田签 约。谁知爸听见后大为光火:“七十五元周薪便想买我的儿 子十年吗?甭想!奴隶买卖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马田责怪我爸之所以拒绝接纳合约是因为他"对白人警 察”的憎恨,这种讲法竟流传于整个世界。然而,事情的真 相实非如此。到目前为止,我对于不签这份合约与拒绝后来 雷诺兹提出的更重要的合约的原因保持完全的缄默。现在应 该是揭秘的时候了。
那是一九六。年的春天。十八岁的我走到座落于肯塔基 州桥顿镇——路易斯维尔最高贵的郊区之 威廉斯•雷 诺兹先生的大庄园外的巨型铁闸前。是祖•马田介绍我来这 里的,他说雷诺兹对我很感兴趣,会替我找一份工作。这一 天我五点钟就爬起床来,绕着哲卡素公园跑了四英里,然后 坐公共汽车到桥顿。
当马田首次宣布雷诺兹会替我安排工作时,体育馆内曾 掀起了一场哄动。它表示这名百万富翁有兴趣当我的经理 人,而且亲自“找上门来了”。拳师获得百万富翁为后台!这 是拳馆内各人的梦想。
“你常要有钱人的支持,”马田这样对我说。“雷诺兹家财 千万,媲美福特•克诺斯。他的家族拥有美国的铝矿。雷诺 兹锅、雷诺兹壶、雷诺兹钢铁、雷诺兹火车卡,那一样不是 他们垄断的?他早知道你是路易斯维尔最有前途的重量级拳 手。”
马田是透过雷诺兹的兄弟谢利和他搭上关系的,这个谢 利以前曾当过一名轻量级选手"蝙蝠"汤马斯的经理人。马田 经常眨眉眨眼地对人说:“作为一个警察,要护卫镇里许许 多多的重要人物。他们需要一项值得的投资。卡修斯是馆内 最出色的拳手。”
或者我是最出色的拳手,但我也是最穷的。那时我的全 部家当只有一件衬衫、两条裤、几对穿了孔的鞋。我的上衣 千疮百孔,两条裤子也是残破不堪。虽然我几乎逢战必胜, 而且即将转职业,但我从来也没有足够的钱买一副上等的护 口胶来保护牙齿。出赛时,我要等其他拳手赛完,才可以借
用他们的安全帽子、运动裤或绷带。我很需要自己的练习手 套和安全帽。
“雷诺兹答应今年夏天替你找一份适合的工作。奥运会 后转职业吧! ”马田曾引以为荣地吹嘘道。
我也禁不住笑了,内心有一阵飘飘然之感。
马田向我解释道:“从来也没有一名拳师有一个像雷诺 兹那样的经理人,我希望他合你爸心意吧。”马田还记着我父 亲对他的拒绝,所以他带有讽刺意味地说了这番话。“他会 像儿子一样看待你的。”
雷诺兹的屋子在庄园的正中。这是一间三层高的灰色建 筑物,上了几级石阶才是高大的门廊,屋前是几条白色的巨 柱。我被这座建筑物的壮丽外观震慑了。它就像《乱世佳人》 里描写的巨宅一样,我怀疑里边是否真有奴隶存在。
我不断地拉门绳,但很久都没有人应门。我推开了铁 闸,沿着小径向巨宅走去。一个沉重的声音在我身后喝道: “喂!黑鬼!你知道这是雷诺兹先生的私邸吗?”
我转身一看,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拿着一柄铲子向我走 过来。他身后跟着一名年纪老迈,腰也弯曲了的黑人。我后 来才知道他是这里的花匠。
“黑鬼,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大汉站在我的面前, 铲子握得紧紧的。
“先生,我当然知道。”我沉着气回答道。
“听着,路是往那方走的。”那个人指着我进来的方向。
但我屹立在那里,眼睛狠狠地和他对瞪。他向前移动了 一步,手中的铁铲举起来。老黑人一步抢上前,低声下气地 说;“先生,这一位可能是卡修斯•克莱。”
大汉转头向园丁问道:“约翰,你认识这名黑鬼吗矿'
“是,先生。”园丁连忙点点头,道:"雷先生吩咐他来的。 他要扈用这个小伙子。他就是那个打拳的年轻人。”黑人说 得非常委婉,生怕讲出真相也会得罪对方似的。他的眼中闪 过了一道自豪的光芒。他的声音很慈详、很温柔,并且打手 势叫我跟他走。当我们远离那个白人后,他才谨慎地问我: "他的铁铲没有吓倒你吗
我说我没有波邛倒。
“你真是个好拳师吗?”
"先生,这是真的。”我回答道。看来他对我有好感。
"孩子,你很有礼貌。你在这里是大有前途的。雷诺兹 先生一家都是好人,你对他们要有礼貌。路易斯维尔有许多 年少得志的人总是狗眼看人低,比主人更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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