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少年时就开始跟武术结缘,成年后尽管命运坎坷、工作多变,除了官场 和商场以外,跟工、农、兵、学、研还有业余的武这么几大行当都发生过密切关系; 虽然在练功方面老是免不了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是总的来说却始终也 没有放弃武术锻炼和相应的文化思考。我的思考分别从传统武术的技术、活动 和观念三大层面展开。书中第一辑从技术操作体系方面分析武术的基本结构,第 二辑从社会现象和社会活动角度讨论武术的主要归属,第三辑就当下武术理论 进行全面反思,其方法论特点:一、着眼系统整体思考,不作静止孤立论证;二、突 出文化比较角度、彰显民族文化特征;三、关注社会背景效应,并带文化批判 意蕴。四、议论总体较为平实,反对各种故弄玄虚。书中突出有关分析的方法 论意义,力图弄清某些命题背后的真实内涵,并努力寻找一个能够全面把握传 统武术的认知框架;相信这 定的启发。由此,可以说本 区别于时下体育理论界主流秘主义想象)论著,并极具个人特色的武术理论著作。
我出生于抗战时期的“走难”路上,幼儿时曾经从二楼上跌倒并滚下楼梯,个 人体质一直以来都极为虚弱,年轻时走路还经常无故晕倒,有次在雨中甚至还 跌入水沟差点被淹死;而且学习领悟能力并不高,特别是动手操作能力和考试 应对能力则更差,上课时根本搞不清老师在说些什么,小学一年级起就连续两 年留级,从小学到大学体育课考试从来都是不合格的,青少年时父亲曾一度把 我视作不折不扣的“低能儿”。生母很早去世,我被长期寄居在中山县溪角乡 龙瑞村的姑妈家里,入读该乡小学。由于姑妈是嫁到外村(我的祖籍是该县象 角乡的圣狮村)而不在本村,所以当地小孩经常把我当作“外村人”欺负(例如,把 我捆在树上并塞生的香蕉要我吃)。1956年春节后从乡下转到广州盘福路小学 读书,到了初中时又被一些较为强悍的同学当作“乡下人”来欺负(例如用所谓“报 区”即木屐的底部打我的头,又以课桌上我的手“过界”为借口,把我的腿也 打红了;如此等等),后来还被很多人视之为鲁迅笔下那个胆小怕事和迂腐无 能的“孔乙己”,同学们给我起的外号是“阮女人”(意谓我就像女人一样柔 弱而根本不能担当大任);于是从小就萌生了某种练武强身自卫的心理倾向。最 初跟武术明确结缘的动念发愿,起于有次跟小学同班同学区湛生一起到广州青 年文化宫观看演出;舞台上有两个小姑娘表演剑术,其点刺拦抹、攻防有序,闪 展腾挪、纵横往来、英姿勃勃、潇洒自如,这让我和区湛生两人在精神上都感 到一种震撼。由此便开始到处留心有关武术的事情。
1957年夏天,我考入广州知用中学(入学后不久该校便改称广州28中,改 革开放后又恢复了 “知用中学”的名称)读初中。当时学校有位语文老师叫马 志斌,曾经参加全国民族体育运动会比赛得了个武术名次回来(后来还先后当 上了省武术队和市武术馆的总教练),于是在校内搞了很多宣传,要在学校里 兴办武术班。我喜出望外并在第一时间跑去报了名。不料入学测试的结果却被 判定为“基础素质极差,根本不是学武的料子”,无论我怎样苦苦哀求也不予 录取。平心而论,我的身体孱弱、性格内向、反应迟钝、能力低下,确实没有 什么培养前途,很难夺取锦标来为老师争光。不过这次被拒教却大大激发了我 的个人自尊和自学武术的热 情,有道是“求人不如求 己”,于是便花了几毛钱到 CIO 书店买了些武术书籍,自己 偷偷地开始看图识字般的自 学,开始了见招拆式那最初的动作形态结构的思考。
最初看的是蔡龙云的《中国武术基础训练》和王子平的《拳术二十法》(后 来还陆续看过一些华拳、查拳和新编长拳的著作,比较过马志斌传授的滑拳和 花拳、华拳、查拳等特点),书上插图很多,于是就看图识字般“依冬瓜画葫芦” 地比画起来。当时我班上李正、刘文华、陈建国、谢世棠等好几个同学正在广 州中山纪念堂跟陈咸民老师学练顾汝章传下的十路“北少林”,每个月要交学 费5元。我交不起这个学费,于是便跟这些同学约好来个互教互学;我把从书 上得来的东西教给他们,他们则把师父传授的东西转授给我。就这样,我跟他 们学了四个“北少林拳”的套路(其中的第六路少林拳套路,至今我还全部记 得),还有一套“龙行剑”和一套“少林对打”(到现在,我只记得几个典型 招式)。此外,班上的刘照基同学跟他爷爷学过“洪拳”,我也跟他学了一些 南派武术的基本手法。我的同学和拳友大都喜欢看武侠小说,但我却并不相信 这传说中武术的那些神功异能,所以除了例如《水浒传》、《隋唐演义》、《说 唐》、《飞龙全传》、《说岳全传》、《三侠五义》、《小五义》等一类较为 经典的古代武侠小说外,一般都不去看清代公案小说和民国新派武侠小说,觉 得其中大都其实是些“怪、力、乱、神”的虚幻东西(直到20世纪80年代初期,我 在朋友极力推荐下才看了一点金庸小说,尽管故事情节讲得比较引人入胜,但 觉得这些东西其实并不是什么武术典故,而只是一种影射现实的政治寓言),认 为这些神秘化的艺术想象根本无法解决武术技术的操作问题。尽管我十分喜爱 古典神话的美学意蕴,但现实生活的神秘主义对我却没有什么吸引力。我所感 兴趣的东西,只是新式科学所能解释的现实操作可能性,而并不是不着边际的 那些心理宣泄和审美想象的虚幻满足感,一开始就企图着力去搞清一个客观的 为什么。
大约是在1958年,我在书店偶然看到徐致一先生编著的《吴式太极拳》,十 分兴奋;书中运用近现代的生理学、心理学、物理学等对太极拳的操作机理进 行分析,其理论支撑较为扎实;特别是其中关于合力、分力、力点、力臂、力偶、尖 劈、螺旋、重心、平衡和动量等方面的力学分析,还有神经生理学上关于刺激 者的自信。不久又陆续地看到吴孟侠等编著的《太极拳九诀八^一式注解》和 杨澄甫的《太极拳体用全书》,眼界逐步扩大,1959年又请香港的亲戚在香港 为我买到吴志青编著的《太极正宗》和王新午编著的《太极拳法实践》等太极 拳书寄来,进一岁认真阅读和思考起来,并由此下决心要改学太极拳。为了探 究有关太极拳的机理,我开始专门找来力学方面的运动学、动力学,还有综合 性的生理学、心理学、解剖学、生物力学、巴甫洛夫的高级神经和条件反射学说,以 及与此相关那社会、人文方面的《老子》、《庄子》、《孙子兵法》和毛泽东的《中 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战争和战略问题》、《论 持久战》等一系列相关著作进行学习,进一步努力从运动战、游击战、持久战、速 决战以及内外线作战、根据地、后勤支撑等一系列不同角度对武术的技击技能 进行综合性的思考。由此看来,我对武术理论的整体性关注,开始得其实并不 太晚。
1959年可以说是我的“武术年”。该年初,我在学校体育老师的帮忙下,终 于挤进了刚刚开办的广州市青少年业余体校武术班(当时所有的业余班都是免 费的),开始正式跟黄啸侠老师(当年是广东省和广州市的武术协会主席)学 练弹腿,跟赖忠老师学练六路短拳、龙行剑和南派的单头棍。班上每个学员好 像都有一定的武术基础,举手投足都相当像模像样;而我的基础则可以说是全 班最差的,操作上无论怎样弄都被指责和挨批评。每次训练下来,班上除我以 外的每个人都说自己收获很多、进步很大,但我的感觉却是每天都在退步,搞 不清到底有什么收获,反正一动起来就“这也不是,那也不对”,周身动作总“不 得劲”,无论怎样做也都觉得“不靠谱”。不过,大约这也是发现差距,让我 笨鸟先飞吧。在武术班的同学里面,看来我还是属于比较努力的。回到知用中学,我已经可以参加学校组织的庆祝建国十周年的“武术干人操(男生用刀、女 生用剑)”集体表演活动,到越秀山体育场的省运会上为群众演出,动作做起 来好像也颇有点模样。当时我特别重视下盘功夫的训练,每天弄到两条腿沉重 得就像灌了铅一样,连上楼梯都想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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