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对待自己的人生?我喜欢娱乐他人,但只有站在舞台上那短短的一段 时间,我才会感到快乐。打拳的时候我也曾开心过,可是在库斯去世后,很多乐趣 就这样消失了。我从来也不想变成“铁血迈克”,我恨这个人。为了生存,我不得 不变成这个人。可是变成“铁血迈克”又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有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活下去。我觉得自己是自然的畸形儿。我要 不停地对付那些伤害我、中伤我的人,没有人在意我是否因为疼痛而惨叫。我恨 自己的人生,我恨自己。如果有勇气,我会杀了自己。这就是事实,这就是我的 感受……

这时候,我的小宝贝米兰走进了房间,我头顶上的乌云立刻消失了。

这就是对我负责生活的回报,就在眼前。她出去上学时,我的脾气会变得非常 暴躁。可当她走进家门的一瞬,我的人生就不一样了。我的自负在她的面前不复存 在。我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疯狂的事,比如在马里兰的那次公路打架事件。我特别 生自己的气。过去的我一点儿希望也没有。就算我现在再次出现过去的那些感觉, 我也无法相信自己还会做出和过去一样的事。过去我让自己的孩子失望了,如今不 想重蹈覆辙。我永远不会失控到可能危害米兰和摩洛哥的程度。发生那种情况前, 我早把自己打死了。因为有了孩子,我知道该闭嘴的时候就要闭嘴。很多时候当我 想说难听的话时,我会忍住不说。该我承担责任了。做这些事的压力和当年打拳时 完全没法比。我也许会搞糟现在的生活,可现在的生活压力一点儿也不大。

我想象不出莫妮卡养大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我年轻的时候最讨厌那样的孩 子。他们拥有一切,住着好房子,开着漂亮的车,小时候就能跑到欧洲旅游。他们 一辈子都会有人侍。家里的墙角总让我想起小时候被我妈打的情景,我儿子不会 有这样的恐惧。我一直觉得,小孩子为了得到一些东西必须做出牺牲。这就是库斯 对我的教育。如果赢了这场比赛,我会给你这个东西。无论我儿子做得好不好,他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从小到大,因没有得到过爱,我没有安全感。看着自己的孩子,我逗他们,说 他们是软弱的孩子。可如果我从小生活在有爱的环境里,我也会跟他们一样,成为 软弱的人。好吧,我在人生中这么晚的阶段才得到了爱。我做过的一些事使得我的 孩子遭到了嘲笑,比如我咬了霍利菲尔德的耳朵,这是我的孩子不得不面对的现 实。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遇到的嘲讽和取笑比我当年差远了。他们没有在大街 上被人拽走痛打过;他们上的是私立学校,朋友都很厉害。我的朋友要么是皮条 客,要么是杀手、抢劫犯或小偷。

甚至到了今天,我还不具备养育孩子的技能。我知道我老婆肯定以为我是原始 人,可我已经尽力了。我那些年龄比较大的孩子应该庆幸他们的父亲不像我的父亲 一样。我父亲绝不会悠闲地等别人把支票送到手上,他会对自己的女人说:“你不 需要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你们该去赚钱了。"我从来没叫任何人出去卖过。如 果我父亲把别人的妈妈搞怀孕了,他们就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坏了。

说起孩子,我仍然照顾着内心那个十五岁的孩子一般的自己。现在我学会了方 法,知道怎么去照顾他。这个孩子他哪也没去,仍然满身伤痕,可现在过上了积极 的生活。这种感觉真的太棒了。当我拥有3亿美元财产时,我不可能过上这样的生 活。我现在养育着自己的孩子,成了一个受人尊敬的丈夫,不用担心会把性病传染 给自己的妻子。过去我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我一 直不觉得自己能安稳地过日子,觉得全世界的好东西都该是我的,但现在在家里, 我却有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只想待在这里。我要养育自己的孩子,和妻子相濡以 沫,这让我的心灵也有了特别好的感觉。这就是我留在家里的原因。

我再也不会在晚上出门了,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我再也不能做回自己了,因 为那会让很多人不高兴。我相信因为在家待的时间很长,我过上了平静的日子,因为其他人会知道我不会跑到其他的地方做不该做的事。有时候我觉得我老婆都想让 我多出去转转。有时候在一起时间长了,你就会招人讨厌,不管你是谁。有时候跟 一个人在一起时间长了,我就会成为负担。我不在乎你是谁。真正的我大概只想找 几个朋友,赌点钱找点乐子。可我现在不再做这样的事了。没有什么能比跟我的宝 贝女儿在一起、了解她和摩洛哥更有乐趣了。我希望能跟自己的其他孩子也建立起 更好的关系。我的大女儿米琪现在跟我一起住在拉斯维加斯,这种感觉很好。可我 现在已经不再拥有可以和朋友抽抽雪茄、一起看比赛的“男人避难所”。

我待在家里的另一个原因,就是避免出门和别人接触。在《无可争议的真相》 开始全国巡演前,我一直待在家里,这样就不会接触到那些会给我带来不好影响的 陌生人。我会出门待上一两分钟,之后立刻回家。过去出门花天酒地的感觉很好, 但是到了最后,我会因为打官司掏光腰包甚至赔钱,还要上电视跟一群人道歉,有 时候还会坐牢,我不会再走上这条路了。我只待在该死的家里,因为我不想跟任何 人发生争执。你们相信吗?但这都是必要的。库斯把我训练成了可以随意切换状态 的人。前一秒我的情绪还糟糕透顶,后一秒我就能变成另外一个人。有时候我觉得 自己不适合出门,因为我不知道这个开关什么时候会自动打开,我真的不知道。出 门在外时,我特别害怕自己,我害怕自己曲解某些事情。相比年轻的时候,我的自 制力更强了。年轻时我被灌输的思想,就是时刻准备攻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 才会在成为拳王后还参加那些街头斗殴,我才在成为拳王后卷入到那些街头混战之 中,每次都是因为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库斯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这家伙对你说了什么?你准备做点儿什么? ”

当库斯说出“你准备做点儿什么”时,我就成了一个小浑蛋,而这是我一直想 抛弃的一部分人格。我也不知道什么事情就会刺激到自己,让自己变得凶残,甚至 一句无害的“嘿,老兄”都能让我变得极度愤怒。

我现在的作息时间和平常人不一样。我一般六七点就会上床睡觉,除非老婆叫 我跟她一起看电视,那我大概会在九点睡觉。我会在半夜或者凌晨两点左右醒来, 骑上一个小时的健身车,接着做上肢力量训练,最后做深蹲练习。今天,我练习腿 部负重两小时。

这个时候琪琪也起床了。当我看到她带着我的两个宝贝离开房子时,我觉得他 们永远不会回来了。这是我现在最大的恐惧。当她离开时,我就会陷入恐惧。只要 我的家人不在,留我孤身一人时,我就会感觉特别难过。我曾经喜欢一个人待着, 可那是在我拥有现在的家人之前。我现在根本不会产生做坏事的念头,我不想再进 监狱了。现在我的唯一人生目标,就是照顾好我的家人,再去帮助比我们不幸的其 他人。我不敢相信自己能成为这样的人。

因为经历过那么多可怕的事,我现在变得尤其小心。我总是告诫老婆要锁好 门,叫她看着家,看着到家里工作的工人。我跟她讲过自己的一段经历——我曾经 在一个房子里和几个朋友聊天,离开几小时后,听说留在房子里的所有人都被杀 这些悲惨的往事刻在了我的大脑里。我老婆一定觉得我疯了,他们从来没见过 像我一样的人。有陌生人走进我家时,我会想:“这家伙是谁?是我们把他带进来 的? ”等陌生人离开后,我会叫琪琪拿出鼠尾草,净化房子里的灵气。我的“正常 基线”就是走进别人家里打探一番,等我离开后,一群暴徒会带着枪冲进去大喊: “所有人都趴下。”这就是我的“正常基线”。

琪琪和孩子走后,我有很多时间思考。我想到自己有一个多么扭曲的童年,绝 大多数时间只能指望我妈妈。我是怎么从那样糟糕、可悲的环境中走出来的?像我 这样的人是怎么走出布朗斯维尔,成为重量级拳王的?如果回顾历史,你会发现我 和历史上大部分拳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贫穷。杰克・登普西就是个流浪汉。我想 从他的故事中找到一些灵感,让自己的人生显得更合理一些,但我做不到。我是怎么认识把我介绍给库斯的鲍比・斯图尔特?库斯是怎么让我对拳击产生这么狂热的 感情?我的脑子是怎么一瞬间认可了拳击,我是如何有了 “就做这个”的想法?这 种想法是从哪儿来的?是因为我小时候只知道追随别人吗?可我很快就会转变到打 拳时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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