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住在她潮湿、破旧又朝一边倾斜的房子里,当我把自己吹成神时,她只是盯着我。

“你还记得乔・路易斯吗?总有人会更好,儿子。“她说道。

我盯着我妈妈。

“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冷酷地说,“我比所有人都要更好,我就是这样的人。”

说这话时我特别严肃认真,因为这就是库斯给我洗脑后让我相信的东西。我妈 妈从来没见过我这个样子。过去我是个坏孩子,总是找机会干坏事。而如今,我是 一个有自尊且有荣誉感的人。过去我身上总是散发着烟味或者酒味。如今我更加强 壮,我是纯洁的人,已经准备好统治世界。

“妈,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打败我。看着吧,你儿子将会成为世界冠 军。”我吹嘘道。

“你要保持谦虚,孩子。你一点儿也不谦虚,你不谦虚……”她摇着头说。

我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小包里拿出关于我拿到金牌的报道,递给她。

“看,妈妈看看我的新闻。”

“我以后再看。“她说。

那天晚上剩下的时间里,她没再跟我说话,只是“嗯嗯”地随意回答我的话。 她担忧地看着我的样子仿佛在说:“那些白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所以我回到了卡特斯基尔,又一次感觉站到了世界之巅。在卡特斯基尔,我就 是一个被宠坏的上层社会的孩子。又过了几个月,库斯告诉我,我妈妈生病了。他 没告诉我细节,但负责我的社工得知,我妈妈被诊断得了无法治愈的癌症。库斯告 诉我这事的同一天,我姐姐给我打来了电话。

“去看看妈妈。”她说,“她身体不太好。”

姐姐打电话的前几周,我去看过我妈妈,那时候她得了中风,脸和眼睛已经歪 斜了,但我不知道她得了癌症。我唯一听过的“癌症”,就是我的巨蟹座。我明 白有些不对劲儿,但我不知道这能扯上死亡。

译者注:癌症和巨蟹座在英语中都是cancer这个单词。

可来到医院,我彻底呆住了。我妈妈躺在床上呻吟着,可她的人看上去却是一 动不动的。光看着她就让人非常痛苦,她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眼睛深深地陷了下 去,脸上瘦得只剩一层皮。她的被子没有盖好,露出了一部分乳房。我亲吻了她, 帮她盖好被子。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得癌症的人。我看过电影,所以 我想她可能会说什么“好吧,我爱你,但我要死了,乔尼”这种话。我以为我有机 会跟她说话,在她死前跟她道别,但她已经处于昏迷状态。所以我离开了病房,再 也没有回去。

每天晚上我都会回到我们的公寓,跟我姐姐说我去看过妈妈了,她看起来很 好。我不想再看到医院,那太让人痛苦了。所以我开始了疯狂的入室盗窃。我碰到 了巴基姆,还有其他以前认识的人,我们一起偷了不少人家。

有一天晚上,在我们准备偷东西前,我给巴基姆看了我从卡特斯基尔带回来 的一个相册。里面全是我和库斯、卡蜜尔的合影,还有我在学校里和白人孩子的 照片。

那些照片让巴基姆难以释怀。

“喂,迈克,这让我很不爽。那些人在欺负你吗?他们会叫你‘黑鬼’吗? ” “不,这是我的家人。如果你这么说我,库斯会杀了你的。"我对他说。

巴基姆摇了摇头。

“迈克,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问道,“回去和那些白人在一起吧。妈的,兄 弟,那些白人爱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小黑鬼?上帝,我真希望我也能有白人那样 爱我。回去吧,兄弟。对你来说,这里不是好地方。”

我考虑了他的话。我是两届全国少年奥林匹克拳击冠军,可我还在偷东西,因 为我又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每天晚上我都在喝酒,吸“天使粉”和可卡因,还 去当地的脱衣舞俱乐部。我会做任何能让我忘掉妈妈的事。

我姐姐总是对我说:“你来这是来看妈妈的。不要分心了,你不是过来玩的。”

有一天晚上,巴基姆过去接他的女朋友,我们三个人一起走过布朗斯维尔的一 个贫民区,我的一些老朋友在那里玩骰子。巴基姆也是他们的朋友,但他没有停下 来聊天,而是直接走过去了。我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他们说:“迈克,你还好 吧? ”但他们表现得却很诡异,“我们以后再聊。”他们说道。我能感觉到情况有 些不对劲儿,肯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有人死了,或者有人失去了很多东西。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那个地方的街头帮派发生了一些权力争斗,形势明朗后, 巴基姆成了老大。他拥有全部的车、女孩、珠宝和枪,因为他控制了那个地方的毒 品交易。与我住的那时候相比,这个地方已经发生了太多的变化。毒品开始涌进社 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死去。过去我们经常一起玩的人,现在为了地盘和金钱而互 相残杀。

有一天,我姐姐回到家里。我当时喝多了,但我听到她用钥匙开门的声音,我 给她开了门。在我开门的那一刻,她对着我的脸打了一拳。

“你干吗这么做? "我问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妈妈死了? ”她歇斯底里地喊道。

我不想说“我没去医院,看妈妈那副孱弱的躯壳太让人痛苦”这种话,因为 我姐姐会杀了我。所以,我说:“好吧,我不想让你受伤,我不想让你知道。” 我太软弱了,无法接受这种现实。我姐姐是我们家里最坚强的人,她能很好地处 理悲伤我甚至做不到跟我姐姐一起去看妈妈的遗体,我表兄埃里克最后陪她一 起去了。

我妈妈的葬礼让人感觉特别悲哀。她攒了一些钱,买下了新泽西州林登的一块 墓地。只有八个人出席了她的葬礼一我、我哥哥和姐姐、我爸爸吉米、妈妈的男 朋友艾迪,还有她生前的三个朋友。我穿上了用偷来的钱买的西服。妈妈的棺材是薄薄的纸板做的,我们甚至没钱给她买一个墓碑。离开墓地前,我说:“妈妈, 我保证会做一个好人。我会成为历史上最好的拳手,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名字。当 人们想到泰森时,他们不会想到泰森食品或者希瑟里•泰森,他们会想起迈克-泰 森。”我之所以说这些话,是因为库斯告诉我,我会有这样的未来。那时,我们一 家唯一有点名气的,就是和希瑟里有着同样的姓。我妈妈喜欢希瑟里•泰森。

葬礼结束后,我又在布朗斯维尔待了几周,抽烟喝酒疯玩。一天晚上,我看到 了几天前玩骰子的几个朋友,他们告诉我巴基姆被杀了。

“没错,他们杀了你的朋友。”其中一个人对我说,“我还以为他们也把你杀 了,因为上次我看到你时,你没跟我们玩骰子,跟他一起离开了,在那之后我一直 没再见到你。”

巴基姆的死对我产生了巨大影响。这家伙是第一次拉我去偷东西的人,让我 成了他在街头的“儿子”。他才告诉我让我离开这里,回到我的白人家庭中。不 只是他,我在这里的所有朋友都对我和库斯抱有巨大的期望,认为库斯会带领我 取得成功。

“和那些白人待在一起,迈克。” “我们什么都不是。迈克,不要再回来了, 迈克。” “我不想再听到坏消息了,兄弟。” “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们没法离 开这个地方,迈克,我们会死在布朗斯维尔。我们会在死前跟别人说,我们曾经跟 你是朋友,你是我们的兄弟。”

无论去哪儿,我都能听到这样的话。他们都很诚恳。对我的朋友来说,布朗斯 维尔就是地狱。他们都希望能得到像我一样的机会离开那个地方。他们无法理解为 什我想回来,可我回来,是因为我想认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的两种 生活没有任何交集,可在这两个地方,因为不同的原因,我都能找到家的感觉。

有一天,有人敲响了我家的门,来的是科尔曼女士,她是负责我的社工。她是为了把我带回上州区而来,因为我偷东西被抓住了。我本来应该在葬礼结束后三天 就回到库斯那里。科尔曼女士是个温柔的人,她从卡特斯基尔开了两个小时的车来 接我。她非常支持库斯,认为拳击会给我带来好的改变。我当时脑子还有点儿不清 醒,所以我跟她说,我不准备回卡特斯基尔。她告诉我,如果我想待在布鲁克林的 话,她会填好一些表格,让警察来接我,把我安置到纽约的其他地方。我那时候已 经十六岁了,所以我知道她在胡扯。从法律上讲,我不再需要田可人的监护。但我 还是跟她回到了纽约上州区。我看了看自己住的房子,想到了我妈妈是如何死于贫 困和混乱,又想到了她死前的样子。这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态度。我的人生也许很 短,但我保证我会活得光彩。

回到卡特斯基尔后,库斯帮我度过了失去母亲的那段痛苦时光。他跟我聊他父 亲去世的那一天。库斯当时和他父亲一起在家,他父亲一直在尖叫。他帮不了自己 的父亲,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库斯帮助我再次变得坚强起来。一段时间之后, 出现了一个名叫查理・威尔的南非白人拳手,他是少年重量级冠军的有力竞争者。 他和他的团队来到了卡特斯基尔,和库斯一起训练。那时候南非还处于种族隔离时 期,库斯告诉他们:“我这儿有个黑人孩子,他是我们的家人。你们必须尊重他, 就像你们尊重我和卡蜜尔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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