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华武术的技击核心


在中国社会历史变迁中,中华武术始终都是围绕“武”(即“技击”)的 价值和规律来发展的。我们可以借用武勇、武艺、武术这样几个称谓去大体描 述它从依托勇气力量,到依托个人技巧,再到规范技术这样的一个演化过程。历 代统治者对武术的严格控制(从“加强管理”到干脆禁绝),酷爱者对武功的 苦苦追求,文艺作品对武艺的夸张描述,观赏者对武技的心理期待,都从不同 方面向人们提示:“武”字确实是中华武术的核心。

这里所谓“技击”的本质,可以较为宽泛地理解为身体应对环境(而不是 表现自我)的实用性操作技术(而不是非实用的表演艺术)。它的基本内涵就 是肢体冲突时的身体应对打斗技巧。在中国文字中,技者,巧也,从手支声; 而击,原指车相碰撞,后引申为敲打、击打等意。二字合成的“技击”概念是 偏正词组,其中技为手段、击为目的,合起来用以表示借助于身体技能的暴力 性打斗博弈;而这种用于博弈的身体技能则需要通过长期的肢体训练(后天教 化亦即“文化”)才有可能 获得,因而区别于作为其基础的动物性攻击自卫本能,由此被称之为一种文化。它所要解决的主要矛盾,是“保护自己、制服以至消灭敌手”。就身体训练而言,其作用目的主要是应对敌手而不是展示自身,由此区 别于一般的体育娱乐活动;就技能博弈而言,其使用功能主要是防身护体而不 是竞逐锦标,由此区别于所有的竞技运动;就暴力行为而言,其作用形态主要 是非组织(或弱组织)的个体(或小群体)冲突而不是有组织的大规模群体性 冲突,由此区别于真正的军事战斗;就身体表现而言,其操作意图主要是冷静 回应攻击而不是热烈表现自我,由此区别于表演的舞蹈艺术。再说一次,武术 文化的实质是技击文化,其基本结构从行为主义角度说,是属于一种“刺激一 反应”的应对活动模式;应对敌手不等于制造敌手,它不是一厢情愿的产物,而 是相互作用的结果。这是一种可以泛化为一般的环境应对智慧,并可在实际生 活中给人以多方面的启示。它退出军事不等于消灭战争,退出安保也不等于实现和谐,但如果一定要把用于避险防身的自我修炼演化为技能比赛的娱乐演 出,把“为客”的应对变成“为主”的演示,则是武术本质的异化。

(二)中国技击文化的特征

中华武术文化也就是中国技击文化,强调现实矛盾冲突的解决而不是现实 矛盾冲突的掩饰;这点对全人类来说都是一致的。那么,它的特别之处亦即中 国特色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 .中国技击与外国技击


中华武术生长于中华。但国外历史上也有其技术体系和操作特征均不同于 中国的个人技击技术(古罗马的角斗就跟我们先秦的斗剑性质一致,都是性命 相搏的打斗技术),然而这些个性化暴力性技术后来却逐步被淘汰,或在新的 条件下演变为一种规范化的类暴力而非暴力纯竞技运动项目(例如拳击、击剑 等)。中国的技击技术为什么没有完全和彻底地走上这条规范化和竞技化的道 路呢?这恐怕是由中国的生产条件、社会结构、文化传统、历史机遇和国际格 局、地缘政治等多种因素决定的。不论中外所有应对肢体冲突的技击技术都有 踢打摔拿、攻守进退的作战形式和保护自己、消灭敌人的操作目的,都要服从 共同的人体结构和生物力学运行规律,然而却受到不同的主体操作目标、不同 的社会生活条件、不同的操作 — — 工具、不同的体型体质和不 同的气质性格、不同的文化传统之明显制约,于是也就有 了很不一样的风格表现和发展走向。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个吃五谷杂粮长大、身材瘦小并且手拿 农具型轻武器和站在地上的农业民族,在应对肢体冲突那拳打脚踢时,就不可 能跟吃牛羊肉长大、身高体壮并持重型武器和骑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完全一样 的。这就像战争时中国人的打法跟美国人不同,共产党的打法跟国民党不同,毛 泽东的打法跟李德不同;还有诸如看病时中医不同于西医,画画时国画不同于 油画、写字时毛笔书法不同于硬笔美术字,表演时中国戏曲不同于外国话剧、电 影等一样。把这样一些类型相同但操作不一的东西混为一谈,并且用同一标准 去对待他们,恐怕是缺乏说服力的。技击上的总体倾向是“强则攻、弱则守”。西 方式技击当然也有自身的智慧和技巧,然而其抢先进攻、恃强凌弱的“勇者战略” 技击取向,尽管完全符合动物界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但却并不符合人类文明 的发展方向,由此到了一个工业化的法制社会中,也就必须易性转型为商业广 告式的技能自我展示竞技运动;而中国式有理有节、以弱对强、维权自保的“弱 者战略”技击走势,在当今生态危机中却体现了人类应对客体的生命的智慧,一万 年后恐怕仍然还有自己的存在理由。外国技击中也有某些类似中国武术的用智 使巧技术倾向,然而只有在中国武术中,这种倾向才发展成为一个完整的技术 和理论体系,并且在长期的历史变迁中顽强地坚持下来。

  • .中国技击特点


中国特有的武术技击强调的是技巧的博弈而不是力量的消耗;讲究功夫、劲 路、态势、时机(这是中国哲学对开放环境下多个方面相互作用的人我关系的 模糊把握,强调有机整体的功能),而不突出力量、速度、时间、距离(它可 以通过条件约束像物理实验那样对自我某个方面状态进行科学化的精确量度,表 现构成要素的作用)。其要并不在好勇斗狠、恃力逞强的“抢先进攻、出手见 红、竞争当仁不让”,而在于内外兼修、用智使巧的“先让一步、有理有利有节、牵 动四两拨千斤”。当然,任何技巧都要以一定力量为依托(所以武术特别讲究“内 劲”),而力量也要通过技巧来发挥(所以也被称之为“武艺”),但是操作 上强调和突出哪个方面却仍然是不容混淆的。

所谓“止戈为武、至武为文”,尽管中华技击仍然是种暴力手段,然而其 基本精神却是泛和谐的和平 一一 主义,而不是强加于人的侵 略主义,特别不屑于血淋淋 Q54 的暴力宣泄。尽管任何技击 都具有所渭“文无第一、武 无第二”那你死我活的“零
和博弈”特征,但中国武术的核心观念却只是“防身护体”而不是什么“夺魁 争霸”。其技术特征也大多(不是全部)是“稳字当头、随机就势、借力打力、后 发制人”,大都主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明显属于弱势群体中单个的 人在力量和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应对环境、抗暴维权的防身自保之术,而不是 强势集团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进攻抢掠手段。唯有能战、善战、敢战者,方 能真正的止战!严酷的生存条件使中国人在肢体碰撞时,首先总是要考虑自身 “稳字当头、安全第一”的。

孔子曰“志于道、游于艺”,尽管武术技击在现实的层面只是一种操作性 的“技”和“术”,然而却可以“以技进道”和“以术载道”进入精神的层面。中 华武术的魅力其实并不在它复杂多变的技术操作体系,更不在那自吹自擂的神 奇功力,而是在它背后所隐藏的生命文化内涵。笔者并不相信传说中武术技击 那些超常的神功异能(即“特异功能”),但对武术技击背后应对人我关系那 以小制大、以弱对强的生命智慧和随机就势、借力打力的力学技巧,却无法不 给予高度推崇。由搏力使蛮转为用智使巧,一定程度上象征着人类开始超越动 物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从野蛮逐步走向文明。

  • .中华技击的文化基础


指导中华武术技击的中国文化是种“天人合一”的生命文化,它强调生命(人 的活动出发点)、生活(生命活动的社会化展开)、生态(生命活动的环境前 提)三大系统相互关系的历史运行,突出人应对环境的生存技巧,由此技击和 养生是高度统一的。人是群居的“社会性动物”,所以中华技击所突出的考虑 就并不是一厢情愿的主观力量和技术,而是敌我双方客观的关系态势和所处背 景特征。其方法论上的内涵,并不是追求既定条件下体能和技能的极限发挥,而 是在不定条件下那穷变易通的扬长避短。所谓敌我关系实际上也就是实践过程 的主客体关系;它那外圆内方、灵活善变、圆转自如、连绵不断、势势相承的 招式和劲力,表示要在应对敌手变化当中不断地去弥补原有动作的某些缺陷和 不足,努力在应对过程中逐步地完善自我,顺人而不失己地把原则性和灵活性 结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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