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意所讲,凡事一定要有所准备,一定要预先 有所热身。杨福喜就是这样,在尚未正式学习制作弓箭的手艺之前,在 家庭的影响和熏陶下,很早就开始热身了,开始接触与弓的制作相关的 各种活计杨福喜领到中学毕业证以后,按照当时的政策要“上山下乡”。他 被分配到京郊顺义龙湾屯插队。那时的龙湾屯农村还是人民公社,时兴 “大锅饭”,农民靠挣工分生活,没有别的,就是一个字:穷. 一个壮 劳力一天的工分也不过几毛钱,插队知青的工分顶不上一个整劳力,有 时想回家连往返的车票钱也没有。即便如此,杨福喜也没有手心朝上跟 家里要钱,他勒紧裤带,把每月购粮本发放的32斤粮票省出来几斤,用 白面票和老乡换几毛钱,来买回家的车票。
没过几年,老杨全家搬到南池子大街。在一次大扫除的时候,父 亲从床下拽出一个工具箱,从里面找出雕翎、牛角等造弓箭的材料,并指着两个镑子对杨福喜说:“这两个铸子做弓时挺好使。一个是你大爷 的,一个是我的,这可是咱们的传家宝啊!”父亲的这番话,杨福喜深 深印在心里.他抄起父亲的那个铸子,翻来覆去仔细端详了一番,井用 手指试了试锈子的刃和钢性,他对父亲的话有些不解,将信将疑地想:“这些老古董,不过是当木工比较顺手的工具罢了,难道和我的前程、 工作有什么关系吗?能传冢?还是能致富? ”他想象不出这玩意儿除了 可以帮助孩子做打麻雀的弹弓,或是帮街坊邻居打打家具之外,还能有 多么神圣的作用。尽管找不到答案,但他尊重父亲,相信父亲说的话一 定有他的道理。他对父亲表示:“有朝一日,我一定用咱们家这传家宝 做一把正经的好弓。
父亲语重心长地说:“你呀,就你现在这两下子,要想做成真正的 好弓,还差得远啊!还得下功夫,好好学本事杨福喜从顺义插队返回京城,没有去水利局接父亲的班,当一名 靠锯、包k薛吃饭的木匠,而是进了北京化工二厂,到生产车间当了一 名技术工人。本来,他以为,这一辈子就是和化工打交道了,不曾想, 在化二厂工作的第十三个年头,厂内实行体制改革,人员进行大幅度调 整,没有杨福喜的工作岗位了,这让他十分郁闷和无奈。他依依不舍地 离开了化工二厂。当他回到家里思考今后的出路时,看到了父亲的传家 宝。他拿起家里珍藏的那些老弓摩挈时,不禁萌生了一个念头:靠这些 传家宝能够混饭吃吗?能够让我这一家老小衣食无忧吗?答案是否定 的。杨福喜不是喜欢遐想、不切实际的人,他思来想去,还是认为:这 玩意儿,要说平时没事解解闷玩一玩,行。可要是指望靠它吃饭?难! 悬!不可能。
就是这个缘由,他在选择第二次就业时,还是放弃了跟父亲学习 制作传统弓弩,而是到出租汽车公司应聘.当了京城的一名出租汽车 司机。杨福喜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职业,虽说没白天没黑夜,风里来雨里 走,吃饭喝水也没个准点,可大街小巷转悠,城里城外进进出出,见识 多,眼界开阔。打车的主儿,什么人没有啊,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每 天都有新鲜事.日日都有新进项,杨福喜的“的哥”生涯过得有滋有 味。虽然时不时帮助父亲采购制作弓箭所用的原材料,回到家里也帮父 亲打打下手,但那不过是业余爱好而已。杨福喜还没有认真考虑接父亲 的班,也没有沉下心来学习制作弓箭手艺的愿望C杨福喜有一个特点,就是善于吸收,同时也喜欢思索。在同龄人 中,他是勤于思考,以有自己的见地而让大家另眼相看的人。在他离开 化工二厂还没有拿到出租车本的时候,在家闲来无事,抬头看到挂在墙 上的祖传的老弓,心中不由一动,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能不能在旅游 休闲区开设射箭这个娱乐项目呢杨福喜没能像父亲那样从小正式拜师学做弓箭,也没有体验过弓箭 铺里的那种传统气氛极浓的环境,但或许是遗传基因的缘故,他从骨子 里就有一种对弓箭的亲切感。他喜欢弯弓射箭,用他母亲的话说,“他 天生就好这个“。这个时候,杨福喜忽然想到:我小时候爱弯弓射箭. 现在的游人当中难道就没有喜欢弯弓射箭的吗?杨福喜一下子把传统弓 箭的发展和旅游休闲联系在一起。他拔腿就走,一口气跑到故宫、/GS 岭长城等游客云集的地方与有关人士探讨.希望能在那里开设射箭这个 娱乐项目。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建议无一例外地遭到了拒绝,理由 很简单,接待他的人说:“我们这里是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射箭活动 容易造成对文物的损伤,不能答应你。
有人听说杨福喜要搞什么射箭比赛,嘲讽他:“什么年月了?还玩 那个老掉牙的玩意儿!”有人担忧:“那玩意儿闹不好有危险.别是国家禁止的凶器吧还有人说:“新玩意儿太多啦,现在的人追时髦的多,没有人稀罕 这些古董老玩意儿这些话激起了杨福喜的倔睥气:“老玩意儿怎么啦?老玩意儿有老 玩意儿的意境,有老玩意儿的乐趣, ”他与几位意气相投的亲友一道, 硬是与郊区一个旅游景点合作,办起了一家弓箭娱乐场所。一开始还真 是“火” 了一把,上场比试的大有人在。但是,到了月底一算账,本钱没有回来不说,还搭进去不少。这时候,杨福喜的出租车本子批下来 了,杨福喜手头紧啊,左右一比较,还是开出租车挣钱有点儿把握。就 这样,由于经费不足及其他种种原因,射箭场运营了不到一年的光景, 便无法继续下去了。
尽管如此,杨福喜对家传的老玩意儿有了更深的认识。这次射箭 场的尝试,非但没有让杨福喜心灰意冷,反而让他更加确信:这个老玩 意儿不会寿终正寝,还有很强的生命力,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吃一堑 长一智,杨福喜平时出车时就把父亲制作的弓箭带在身边,放在后备箱 里,只要有机会,就和对弓箭有兴趣的人士交流一番 渐渐地,杨福喜 有了要把祖上的手艺接过来的念头1995年,杨福喜带着老爷子做的弓箭跑到 一家电影制片厂,虽然这一次还是没能实现他的 “复兴”计划.可是从制片厂有关负责人那里得 到了民族传统弓可以有所作为的印证。杨福喜回 到家里,兴奋地对父亲说:“您的手艺还真不能 丢!人家讲了,这中国的传统弓箭学向大啦! 爸,咱们着手干吧,我琢磨着,这老物件还真能 有第二春!枯木逢春,老树发新芽,不定哪一天 就能派上用场呢。
杨文通说:“这还用你说?老祖宗传下来的 玩意儿,不说是国粹,也是历史的一个见证。我 琢磨着,不管怎么说,聚元号也不能在咱们手里 断了香火不是?反正我在家没有什么事,我能干 这个“我打心眼里愿意干这个,我寻思,不管怎么说,做几把好弓,给 你们留下点念想,不也是件好事1998年年初,杨福喜在回家的路上,顺便在报亭买了一张晚报,这 也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在等客人的时候,读一读报纸。小报上短短 的一条消息引起了他的关注:西山八大处有一射箭场在举行射兔子比赛 活动。回到家和老爷子一说,老爷子也来了兴致,跃跃欲试。论箭法老爷子当年不说是百步穿杨,也是箭箭中的呀!今日眼力虽然差了点. 可要是说打兔子,那还是十拿九稳e第二天,杨福喜不出车了,专程拉 着父亲和两位堂兄奔向西山八大处。
报名参赛的人还真不少。杨文通拿出自己亲手制作的弓箭上了场, 可工作人员一看老爷子手里的这张弓,摇摇头,不让参赛。您这弓箭怎 么是这个模样啊?和人家的不一样,原来,其他报名参加比赛的人员, 用的全是国际体育竞赛通用的弓,没有一个人用传统民族弓。杨福喜不 甘心,便上前和工作人员交涉:“我们大老远来一趟,怎么也得让我们 比试比试吧杨福喜说话的嗓门大了点,惊动了不远处一位上了年纪的工作人 员。这人走过来,看到杨文通手里具有民族特色的老弓,不禁眼前一 亮。他接过这张弓.反复端详,惊喜不已,啧啧称赞,就像发现了新 大陆他搭上一支雕翎箭,侧身丁字步,挺胸昂首.猛地拉满弓,朝 着面前的靶子“嗖”的一声,眨眼之间,箭离弦,中正靶心。众人齐杨文通见此情景,不 禁喜笑颜开,他知道.今 天是遇到知己了。杨福喜 在旁边一打听,原来这位 就是国家射箭队总教练徐 开才。杨福喜凑过去竖大 拇指,夸奖道:“不愧是 行家,真够准的!”周围 的人也纷纷道好。老徐低 头看着弓弦,却连连摇头:“好什么好?我瞄的不是这个靶子!” 一番 话,惹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不知道徐教练是故意这么说,还是真射错 了靶心徐教练像遇到了老朋友,亲热地和杨文通拉起了家常:一听说杨 文通就是当年京城聚元号的少掌柜,他更是眉飞色舞起来,这老爷子是 什么人?那是当年四九城正宗弓箭铺有绝活的手艺人,是乾隆皇帝亲自 赐过匾的聚元号第九代掌门人。要说制作弓箭,有“白活” “画活”, 一张弓从选料到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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