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客古道护安宁
吐蕃原有与天竺、泥婆罗的商路,文成公主进藏后,由逻些至长安, 形成了三条商路。一条是由逻些至河源至西宁,由甘肃取道长安;一条是 由逻些至羌塘、理塘,经成都过剑阁,由关中进长安;一条是唐贞观十八 年(公元644年),松赞干布灭羊同王李聂秀,将羊同各部收于治下,列为 边氓,吐蕃北部边境与塔里木盆地相连,由北境穿越喀喇昆仑山,至和田 有通道,形成了由丝绸之路至长安的通道。另外吐蕃至南诏也有商路。为 了正常通商,除政府用军队维护商路外,经商者也培养和训练了护商的 武装。这些护商的武装,根据路程的远近、路途上可能遇到的盗匪及军事 威胁、货物的贵重程度进行组织。据《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编年部分记: “及至蛇年(公元669年),悉多于使勃汉行商泥婆罗,耗牛五千驮。护商 者三千余,均由军中选取。”护商之人,编成阿骨萨和悉董萨两部分,前者 为作战武士(桂),后者为随军的后勤人员(庸)。由千户率领,武士分成作 战小队,由“勒曲堪”(百户长)、“格儿”(十户长)直接领导。商队前派出 “通颊”(斥侯)进行侦查,并探明路况、提前安排住宿。在自然条件恶劣、 社会治安不良状况下,这样的商队才可能完成其商业使命。
商队非常注重对武士的挑选,有过一次作战失败经历的武士均不得 入选。不是本部族的武士,不得入选。每一个格儿平时都要进行战术配合的训练。特别强调武士单兵作战的能力。也有商队中的驮夫经过战斗的 考验,被提升为武士。驮夫的社会地位是农奴,武士则是自由身。
从苏毗至吐蕃,统治者都重视商业保护。西藏不仅有对外的商路,有 城镇处均通商路。当松赞干布统一西藏后为了保护商路,设立了大量驿 站。驿站不仅为商队提供食宿之处、囤积货物之处,并且为商队提供武装 保护。以当曲驿站为例,驿站除官长外,有武士二十四人。另外在驿站附 近还居住着数百家依赖驿站为生的居民,其中少数是饲养驿马、向商队 提供驮畜的牧民,他们大多数是刀客。刀客以护商为职业,间接地接受驿 站的管辖。以生命为代价来博取报酬。当曲位于羌塘以南,是羌塘所出产 的盐向天竺出口的必经之路,也是从天竺运回返销货物的重要囤积场 所。地理位置之重要使当曲的刀客既要抵抗沿途马匪的抢劫,又要抵抗 泥婆罗军队的掠夺。公元631年吐蕃商队通过当曲后,遭到泥婆罗军队 的偷袭,商队一面抵抗,一面向当曲驿站求救。当曲驿站出动的20名武 士和300多名刀客击败了泥婆罗的军队,保护了商队。同年夏天,松赞干 布以当曲刀客作为先导,对泥婆罗发动战争,取得胜利后尺尊公主嫁给 松赞干布为妃。因联姻关系,泥婆罗不再骚扰这一条商路。当曲刀客也因 这一战成名,不少当曲刀客因战功成为松赞干布的贴身卫士。当曲刀客 被称为“钩松巴”(保镖),精于藏刀、弓箭、弹石、索镖等。
商路沿途都有驿站,驿站附近都有随时听从召唤的刀客。这些凭借 勇气、力量、武术显示自我价值的战士,用战斗的呼喊打破了雪域的寂 静,维护了商路的安宁。
二、驿站常备习武人
吐蕃向天竺输出盐、矿石,向波斯输出矿石,向高昌(古西域国家)输 出矿石和手工业制品,向中原输出马、手工业制品、药材(麝香、鹿茸、朱 砂),其商路向周边延伸,商路沿途均设有驿站。以到高昌的驿路为例,由 逻些(今拉萨)出发,向北经过农歌驿,过那曲的阁川驿,过安多的野马 驿,翻越唐古拉山口至悉诺罗驿,经格尔木、大柴旦,经当金山口至敦煌, 转道哈密至高昌,沿途的驿站是根据商队的行程设立的,也是根据统治 的需要设立的。这两个目的决定了驿站既是旅途中物质的提供者,也是 武装力量的提供者。
提供武装力量并不意味着驿站能拥有大量正规士兵,驿站的主要武 力来源于居住在驿站附近的刀客。刀客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不是农奴,但 没有足够财产,平时放牧着数量不多的藏山羊或耗牛,畜牧业的收入并 不足以让他们养家糊口。他们的主要收入来源是护商。包括为商队引路, 替商队抵御沿途的盗匪,被称为“高原上像风一样自由的勇士”。骏马、快 刀、利箭是他们生命的守卫者,使用武器的技能——武术则称为他们谋 生的本领。他们的武术采用了家族传承和地域传承相结合的方式。因此 不可能形成内地的门派武术,只能形成武术的地方特色和家族特色。如 通往高昌商路的格尔木不仅承担着由陕西、甘肃运来货物的堆栈作用, 还承担着暂时放牧从藏区运输牲畜的作用。这两项功能引来了大量外地 青壮年劳动力。堆栈和代牧成为当地专有的行业。每年夏季格尔木周边 辽阔的牧场非常兴盛,会形成牧场之争。牧场之争由牧人开始,由刀客发 展到需要官府介入的阶段才能得到解决。货物要运至格尔木必须有护商 的刀客伴行,刀客成为格尔木必不可少的特种行业。格尔木的刀客要求 擅长于骑射之术,“上马则备战斗,下马则屯聚牧养。”射箭分为立射和骑 射两种,唐代格尔木有名的力士嫩杰岑能用箭射断鹤鹰的腰部,具挂东 坚能将箭射至三倍于目力所及之地。除骑射之术外格尔木的刀客均要求 联系藏刀、短剑,以用于近身搏击。
刀客的活动范围受到驿站的限制,如农歌驿的刀客南不过逻些(今 拉萨),西北不过阁川驿。这是为了避免驿站之间的利益冲突,也是为了 减少刀客之间的义气之争。唐高宗时论吐浑弥的商队经称多众龙驿至多 玛,有两位称多众龙驿的刀客偷偷地随着商队到了那禄驿,冒充商队成 员刺探那禄驿刀客的状况,语言上流露出对那禄驿刀客的轻视,结果是 当场发生冲突。那禄驿刀客以众胜寡,将称多众龙驿的刀客砍伤后,剪掉 辫发。称多众龙驿的刀客在受到侮辱后对那禄驿的刀客进行了偷袭,双 方均有伤亡。后经官府介入,判定称多众龙驿刀客越界,处以死刑,才了 结这一争端。
9世纪初吐蕃国力日渐衰落,唐朝联合回纥、大食、南诏孤立吐蕃的 策略使吐蕃处于四面受敌的境地,但商业活动并未因吐蕃国力衰落停 止,护商的主要依靠是商队自身的武士集团和沿途的刀客,一些驿站的 官府力量逐渐削弱,这些驿站周围的刀客为自身的生存维护着驿站的活 动。当商路改变,原商路驿站被撤销,被撤销的驿站刀客们要么投奔别的 驿站,要么投奔商队,要么和盗匪合流成为商路上的灾难。他们懂得商队 行走的习惯,了解商队进行自卫的战术,对商队的打击往往是“避其朝 往,击其暮归”,给商队以致命的打击。
三、武僧喋血止贡寺
9世纪后,西藏在中华大地的历史风云中很长时间隐藏在云层之后, 直至一位宗教奇才八思巴,以其高深的佛学造诣和在纵横裨阖中既依附 强者,又不失去自我的手段,在窝阔台家系与拖雷家系的帝位之争中,以 其敏锐的目光,作出拥护忽必烈的决策,得到忽必烈的信任和尊重。18岁 时就被忽必烈任命为第一任总制院总管。睿智的八思巴用“归附”,先将 藏地统治权捧给元朝,再用元世祖赋予他的对藏统治权来维持西藏政教 合一的统治。这一举措为西藏和平发展提供了政治前提。
元世祖至元二十七年(公元1290年)一场奇特残酷的战争在西藏墨 竹工卡县直孔地方发生。这场战争的奇特之处在于进攻者和守卫者全是 西藏僧人。据《藏史》记载:“经幡在前,随着号筒吹响,僧人开始攀爬围 墙,围墙上的僧人用石块砸下。死伤甚众。进攻者开始以弓箭攒射,止贡 提寺的僧人稍有退却,进攻者拥上围墙,守者不退,铁棒长刀沾满了鲜 血。砍杀中六字真言时时响起。”佛庙是清净之地,是慈悲之地,此刻成了 血腥屠杀的修罗场。
向止贡提寺发动进攻的是萨迦派僧人,引起这场战争的原因是止贡 派利用蒙古叛王军事上的支持,攻掠并焚毁了萨迦派的甲域寺。这种明 目张胆挑战萨迦派权威的行为给止贡派带来了致命的打击,尽管止贡派 为这场战争所做准备非常充分,仅训练僧兵就用了三年之久。在招收僧 兵的时候,对辖区之内的习武之人(包括盗匪和马贼)都积极搜罗,并按 照使用兵器进行分队。在江孜与萨迦僧兵作战时,最先被击溃的是支持 止贡派的西蒙古军,在西蒙古军撤退后,止贡派的僧兵口宣佛号“舍生忘 死,人人争先,与敌具亡”。这一仗萨迦派僧兵死亡人数为三千余人。止贡 派失败后,逃走的僧兵往往混于其他寺院,进行报复活动,直至至元二十 九年(公元1292年)止贡派的反抗才彻底结束。
从佛教传入西藏,寺庙养僧兵已成为传统,但僧兵都只在本寺庙范 围活动,对个人武术的要求并不高。从止贡派与萨迦派对抗以来,双方都增加了僧兵人数,投入大量经费购置兵器,并花重金聘请武师,对僧兵进 行训练。在很短的时间内,双方都形成了进可攻、退可守的强大兵力。藏 地武术在这种特殊的条件下得到发展。
例如双方为了窥探对方的机密,都训练出动作敏捷、善于攀爬、速度 飞快的“多郎”。大约相当于中原武术中轻功特别好的武者。多郎的主要 任务是侦查和暗杀,平时在寺庙中都用黄布将脸部遮住,不让身边的人 认识,仅在寺庙主管面前说话,以至于同伴之间都不熟悉对方的声音。又 如僧兵利用原来的甩石练成了绳镖,能攻击离自己20多米的对手。原来 传入西藏的天竺瑜伽术、柔术也与藏地武术联系在一起。据《藏史》载,止 贡提寺的僧兵在对方用铁杖击来时,腰折于地,从下出刀,断其足。依靠 这种特殊的武术保全了自己。
止贡之战结束后取得胜利的萨迦派更加重视僧兵的训练。后起的嚼 举派、宁玛派、格鲁派都拥有足以钳制世俗势力的僧兵。寺庙武术不仅成 为藏地武术重要的组成部分,也为藏族武术的发展作出了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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