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江山一跤摔死了曾有银，还有人以为曾有银背过气了，忙说： “快用草纸薰薰。”

有个老跤迷说：“薰他妈的什么，死了活该！谁让他跟人家叫份儿来的， 长个脑袋就想摔跤，也不看祖坟里有没有那根篙子?”

跤场的把儿头一看出了人命，脸色蜡黄，头顶冒汗，语无伦次地对江山 说：“江...江爷，曾有银让...让您摔死了，这可怎么办呢?”

江山说：“你不要害怕，这事与你无关，摔死人的事，自有我一个人承当， 天大的漏子我顶着，请你去报官吧。”

江山让车把式赶快回家报信，自己等着官府来人。一会儿衙门里的人来 了，对死者验明正身，五脏俱裂，确系摔死，江山被官府押走，暂关在牢里。

于德水听说此事，赶着大车，拉着江山妻儿前来探监，于爷给了牢头不少 银子，进监看见了江山。江爷和妻儿见面，好不后悔，拍着大腿说：“不应摔 这场跤。”

本想荣升回家团聚，不想半路惹出杀身之祸，江爷这个人虽说也是七尺男儿，但遇事想不开，你看这份唉声叹气，妻子哭哭泣泣，江山对妻子说：“今 后你可把孩子带好，长大切不可学摔跤。今后有什么为难的事，可找于大哥。” 说到大哥，江爷的眼泪可就控制不住了。江山痛哭流涕，后悔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一切后事只能托给大哥了。因为哥俩是过命的朋友，江爷的成长、 家庭……一切一切都浸透着大哥的心血，哥俩的友谊不是金钱所能代替的。江 爷哭过后，就将怎么摔死曾有银详详细细说了一遍，于德水听完江山所叙之 言，沉思片刻说：“照此说来，事出有因，兄弟你放心，大哥宁可倾家荡产, 也要保你性命。”

江山把妻儿叫过来，三口人齐跪在于爷面前，江山说：“今后家里的一切事情就全托付给哥哥您了。”

改 于爷说：“兄弟放心，这场官司我跟他打了。”

于德水为兄弟这场官司，拿出所有积蓄，上下打点，死罪改成三年徒刑,发配河北沧州，送江山上路，于爷又借了一千两银子，交给江山和押送人员。

说书的评论江山：这个人跤摔的好，但心太重。咱们说的“心重”是指心 里搁不住事，遇见大事没人开导就走入了死胡同。这不是贬低江山，您看江山的想法，江山一路上想：我江山既得摔跤的好，又受摔跤的害，没想到我成了 名的扑户，突然一落千丈，一世英名付于流水。三年后刑满回家，摔跤这碗饭 我吃不吃？再者说，刑满回来，我也是挑水的回头——过井（景）了，可惜我 这一身功夫。不过最叫我不放心的是妻儿的生活，儿子一一年龄还小，妻子 呢？她正是青春年华、浓妆粉黛的时候，能守到我回来吗？ 一旦她守不住，叫 我江山在世上怎么混？这场官司害得我钱粮没了，娘俩个的生活怎么熬呀？于 大哥还能像我在家的时候那样仗义？会不会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凉啊？江山想 的太多了，对于德水有点信不过了，真是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

自从江山到沧州服刑，他家妻儿的生活，只能依靠于德水的接济，三天两 头登门求救，每次给的也都是粗粮咸菜，叫她们娘俩稀干搭配。如果多吃一顿 干的，就得亏粮一日。隔三差五，于德水才把孩子叫到自己家里吃点油水多 的。非只一日，一晃就是一年的时间。江山的妻子对于德水有了不好的看法, 心说：江山走时，你当着我们娘俩的面满应满许，虽然说你为我家、为我丈夫 花费了不少的银两，但是现在你也不至于对我们这样无情啊。

她满腹牢骚不敢说，因为人家姓于的不该不欠我家的，给是人情，不给是 本份。

这一天江妻又去于德水家去拿粮，于德水对弟妹说：“弟妹啊，您来的正 好，不然的话我正要打发人去请弟妹您过来。”

江妻问：“有什么事大哥您说吧。”

于德水说：“我这里给您找了一些刺绣的针线活。从今以后，您要自劳所 得，挣钱自给自足。”

说着拿出一个包袱递给了江山的妻子。

江妻心说，原先吃粮白给，现在得自谋生路，这是麻绳涌水——紧上加 紧，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不管怎么说，苦熬宿夜，也得等我的丈夫回 来。

这里我们要说说于德水为什么要这么干：一是怕别人背后说闲话；二是让 江山妻子在家有个事干，省得生闲心。

一晃三年，江山刑满回来了，想先到家把东西放下再瞧哥哥去。进了家 门，一看妻子又黑又瘦，皮里抽肉，就问妻子为何这般黑瘦，妻子扎在江山怀 里哭了起来，边哭边对江山说：“都是你交的好友，你的过命的朋友说话不算 话。”

这才从头到尾，将吃汤喝稀、自谋生路等事情对自己的丈夫说了一遍。

江山一听妻子这么学舌，心里不高兴：既然大哥这么做，我还看他干什 么？

一连三日，对于德水一面不照。于德水知道江山回来了，可没上我这来, 就知道江山又犯小心眼了。心里清楚了，也踏实了。我于德水所作所为对得起 朋友，于心无愧，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为你这个家。于德水人家没挑江山的 眼。

过几日，江山沉不住气了，一想自己是条汉子，怎么能听媳妇一面之词， 耽误和大哥的几十年交情？于是三步两步去找大哥于德水。哥俩个见面，寒喧 了几句，摆上酒菜喝了起来。酒过三巡之后，江山问于德水：“哥哥，我妻子为什么骨瘦如柴？”

于德水说：“营养不足，亏嘴。”

“大哥为何不给饱吃?”

“吃饱了闹油（闹油就是丈夫不在家，守不住，打“野食”吃）

“大哥，何为闹油？”

这时于德水才一本正经地问江山：“兄弟，你家的大门朝哪个方向开?”

“朝南开。”

“变了没有？”

“没变，还是朝南。”

“得，这就好，这就对了，说明你们家门户没换。”

于德水又问江山：“你媳妇长得俊不俊，漂亮不漂亮？”

“漂亮，也很俊。”

“你爱她吗?”

“我爱她。”

“哥哥我不能叫她吃饱了，睡暖了。常言说得好，饱暖生闲事。不叫她吃 饱，她没闲心。叫她干活，她不胡思乱想。弟妹刺绣的工钱，我算了算共五十 两银子，一会儿你拿走。你的儿子如今在我这练功。总之你的家、你妻子、孩 子完好无损地交还给你了。”

一席话把江山说清醒了，江山咧开大嘴哭了，说：“哥哥您是再现的秦琼， 活脱的孟尝君。兄弟我错怪您了。”

于德水告诉江山：“你今后要‘戳'杆，开个摔跤馆，广收徒弟，把你那 惊人的功夫、超群的跤技传下去然后于德水又拿出二百两银子给江山做建馆的费用，还给跤馆起名叫“江 山摔跤武术馆”，并以自己的名义发了请帖。

武馆开张前，一切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过去有个规矩，对于亲朋 贵友应提前三天把请帖送到家，不然没有礼貌，常言说的好：三天为请，两天 为叫，当天为提溜。

开张那天，东西两营的老扑户、老朋友，在沧州和江山一起服刑的狱友们 也前来祝贺。这些人有送钱的，挂匾的，热闹非凡。江山摔跤武术馆正式办起 来。

于德水帮江山把跤馆的一切事情操办停当后，对江山说：“我准备找个地方清闲清闲了。我这里的产业全托付与你，所有徒弟归你挟磨，有什么事打发 人给我捎信代话都可以。”

这样哥俩就分手了，于德水回通州要处理一件大事。

过命的朋友不是凭空造出来的，它得有过命的交往。可以说，于德水为朋 友付出的太多太多了，现在的朋友像于德水这样的忠厚的人太少了，尽是一些 口是心非的人，所谓和你交朋友，他的眼睛总是盯着你的口袋里的钞票；他和 你要多少，你就得给他多少；他跟你要十个，你给他九个，余下一个没给他, 他转过身去就骂你不仗义，他认为你总是欠他的。而他对别人、朋友、一奶同 胞的兄弟姐妹，以至于对自己的老子，是磁公鸡、铁仙鹤、玻璃耗子、琉璃 猫，一毛不拔。他吃你花你，最后还挖空心思想方设法玩你、害你，把你置于 死地而后快。说搀跤，他是混子、痞子，不懂装懂，功夫不懂他胡练，绊子不 懂他胡说，手法不懂他胡用，器械不懂他胡乱起名，给人一种跤老老感。尽管 如此，他还收一些膘肥块大的徒弟，目的是借以吓人，架着疯狗咬傻子。这种 人跤界里有，武术界里有，梨园行里有，总之社会各界里都有。

有道是：不懂装懂行行有，蒙人害人多小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上回书说到江山江七爷的一段往事。江山江不老对九头狮子于德水说：“大哥，这次找您可费了劲了，您前脚走，我后脚到，总慢半拍。我这次 来把您的徒弟龙七、龙九、小德张以及我跟前的儿子江敬武都给您带来了，他 们都是刚进营不久的二等扑户，在东西两营效力。过来过来，叫师父看看行不行。”

于爷说：“唉哟兄弟，我的徒弟是你挟磨的，终身恩师是兄弟你，我是他 们的启蒙老师，这些年叫你操心劳神了，看见他们出息了，我也就知足了。”

 

 

浏览631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