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李青阳想，今天我要是把二胜:牛摔了，你九世雄也就不过如此 了，我看你这一代跤王的脸往哪儿搁。到时候，我李青阳的腕儿可就比你九世 雄不相上下了，我这二等扑户，自然就拿头等钱粮了。李青阳想得多美，多么 天真，这人刚赢三下跤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刚才于爷看他还是可造之才呢，不 成想他的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其实李青阳早就放出风来了，等有一天我能和九 世雄、二相牛过过汗，我非羞辱羞辱他们不可。李青阳和九世雄哪儿来的那么 大的仇？过去谁也不认识谁啊。知道底细的人过后透出来，这也是四番子搞的 鬼。刚才吃饭时，四番子见于德水到了，他怕挨毗就跑了。在路上他碰到了李 青阳，四番子问李青阳：“你干嘛去呀?”

李青阳说：“高九州家庆贺九世雄御封跤王，九世雄和二粒牛义结金兰, 请我去喝酒。我因为给我妈抓药来晚了。你匆匆忙忙干什么去?”

“唉，刚才饭吃了半截，有一个老头提出要摔跤庆贺，增加气氛。九世雄 的师弟二牡:牛放话：今天二等扑户别上来，上来一个摔死一个；上来两个摔死 一双。我看这阵势还是赶快跑吧，不然一会儿让我上去，我是上去还是不上 去？上去被二相牛摔死不值；不上去让人家瞧着我胆小多丢人啊！得了，我干 脆躲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我劝你也别去了，免得自找苦吃四番子编完瞎话他就跑了，李青阳不信也不服就来了，正赶上于爷安排跤 手上去摔，李青阳就头一个上去了，一心以为头一个能和二相牛或九世雄摔, 没成想张福成了垫背的了。李青阳终于等到二粒牛上来，所以心里就咬牙切齿 地跟二粒牛较上了劲。

二轮牛是何等人物，甭说二粒牛现在比以前长了功夫，就是没练世雄教他 的功夫之前凭力气，攥也得把李青阳攥个跟头。不信您往下看。

二粒牛上场后，李青阳抬手一把中心带，他想用对付张福的手段来摔二相 牛，其实二丸：牛早已看出李青阳的用意，根本不拿眼夹他，不尿他，不拿他当 烧火棍。李青阳跳进去还赢三次，二粒牛稳如泰山，纹丝未动，就跟踢铁柱子 一样，这时的李青阳猴吃芥茉——直眼了。二粒牛先让着李青阳，拿他走走 “车轮步”，跳跳黄瓜架，遛着缝地跟他活动着。二挖牛一看他不蹦哒了，迎面 三斧就砍了过去，左手攥住李青阳的腕子，右手一盖李青阳元宝领，右脚一 刮，左腿一背步，上手轻轻一按，李青杨就来了个倒栽葱。这些连续动作干净 利落，一气呵成，于爷点头对高九州说：“这下绊子好啊！他把国跤功夫和手 法加在蒙式绊子上了，冷脆横三个字摆出来了，他的拙劲、慢劲、傻不愣登劲 去掉了。”

第二跤二！牛拿李青阳胳膊，底腿一撤步，右腿照对方里踝骨一惮，就是 个弹拧子，李青阳被摔得够五尺来高（摆跤的术语这叫“冒高了”）。于爷又微 笑点头夸奖二牡:牛：“这小子知道使巧劲摆跤了。”

李青阳连输两跤了，第三跤他不摔了，也不做拿一等扑户钱粮的梦了，下 去之后找张福坐在一块去了。张福问李青阳：“你摔的不错啊，明年不是要晋升你为一等扑户吗？怎么在二!ft牛手里输 得这么惨呢?”

李青阳察觉张福是在说清话，反嘴讥讽张福：“你甭管我输给谁了，反正 我赢你了。告诉你张福，不服咱们再摔。”

张福拿眼一瞟李青阳：“得得得，我惹不起你，我怕你，有能耐你找二牛使去。”

二相牛的跤技是蒙汉跤术结合的一大创举，现在蒙古跤手练的东西应该说 就是从那时传出去的。在座的东西两营的老扑户和刚尔答都说二牡:牛的跤没挡 了，用“草原雄鹰”来赞誉二粒牛太恰如其份了。

大家正你一言我一语评论二轮牛，就听大门外吵吵嚷嚷跟打架似的。高九 州站起身来问家人：“外边为何吵吵闹闹?”

家人说：“门外来了四个壮汉，为首的一个青衣壮士问谁是九世雄，谁是 跤王。我们问他干什么来了，他说要找九世雄过过汗。话不说完就往门里边 闯，我们把他拦住，他要动手打架，因此就吵了起来。”

“别跟人家吵，叫他们进来，敢拍门找世雄搭跤的一定是个‘斗虫'，这样 的人不多见，说明他有功夫，有胆量，好言好语请他进来。”

于爷也赞成高九州说的话，叫家人把来人请到屋里来直接对话。

功夫不大，青衣壮士带着二个人来到九头狮子于德水面前行礼说道：“老爷子，我叫花胳膊刘胜，保定府人士。今天我们一共来了四个兄弟， 推举我找九世雄比高低来了。他是跤王，我们不服，如果通过较量比试，我们 输给他，情愿给他当下人；如果他输给我们，'跤王'两字当场去掉于爷一听此话，哈哈大笑：“爷们儿说的好，痛快，这话说的干骨插，那 么你们现在就与世雄比比高低! ”

花胳膊刘胜不等于老把话说完，喇啦啦把上衣就脱了。这一脱衣衫，在座 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为什么？因为他的胳膊全是锯子疤痢，虽然他身上的 肌肉都跟核桃块似的鼓着，浑身一较劲，肌肉在他身上蹬蹬地跳舞，但这两条 胳膊让人看了真害怕。“花胳膊”刘胜这个人可不简单，他在这本书里也是书胆。说刘胜得先从胳膊说起，这是一个英雄好汉的故事。

刘胜四岁时就没了爹娘，是舅舅把他养大成人。舅舅家里是个拴大车的， 日子过得富富有余。穷文富武，所以舅舅的大车店里还搁个跤场，在保定府方 圆百八十里您一打听他舅舅“赵老鬻”，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为什么？ 一是他 的为人正派，不是“钱恨子”。他没因为钱跟任何一个人红过脸，他结交的人 都得孝敬父母，都得懂得礼貌待人，嘎达子、玻璃球、危害社会之徒他决不 交，因此保定府一带的人都愿意跟他学摔跤。学摔跤一练功夫饭量就大，但他 宁可少车份钱也叫你吃饱，吃好练摔跤。这说明他太痴迷摔跤了。如果谁家赶 上事什么的，他就少要或不要车份钱，时而往里还搭钱，因此他落了个好人 缘。二是他的跤摔得好，他揖跤用闷劲，不用冷脆劲。比如他的拿手绊子是 “麻花别子”（北京管这下绊子叫“缠刁”或“缠风”），摔跤时只要你被他缠 上，甭管你多大的份儿也得输给他，因为他使什么绊子都是一股闷劲，所以人 们叫他“赵老焉”，天长日久倒把他的大号都忘了。

刘胜长到十二岁，身体挺棒，舅舅看他是个搭跤的坯子，就开始教他抻筋 踢腿带涮腰。十八岁时，跤已成型，每次和好跤手较量时，能掐个来回劲，有 时能别人一下半下的。一般跤手在他面前就甭续活了。跤长朋友多，因此社会 上的一些个年轻人都够着跟他交朋友。

当地有个痞子头，出了名的坏，叫包如崽，外号“双头蛇”。因为此人脑 后长个大肉包，所以落了这么个绰号。这小子的叔父是衙门里的捕快头，所以 他狗仗人势，专跟穷小子耍胳膊根。虽然无法无天，但他最怕刘胜，想方设法 跟刘胜套磁交朋友，老想巴结刘胜。比如刘胜在饭铺里吃饭，包如崽就偷偷地 给付了钱，等到刘胜饭后结帐时掌柜的不要，说包如崽已经把钱给付了。非止 一次，他接二二连三地这样买好，那刘胜也不愿和他接近，认为他是欺软怕 硬，不吃不斗，拿不起来放不下的那么一块料。一次刘胜因搭救一个为安葬父 母无钱而自尽的女子，急用三十两银子，正好碰上包如崽，因当时脱不开身又 不认识别人，只好张口向包如崽借银子，并答应当日偿还。包如崽二话没说将 银子借给了刘胜，事后刘胜还包如崽钱时，包如崽死也不要。刘胜不干，包如 崽说：“您这是做善事，这里我也应有份。等我用钱时我再跟您要。”

通过这一次办事，听了包如崽的这番话，刘胜对他的印象有所改变，认为 这人还有点可交。二人这样有了来往。一日刘胜和包如崽又碰到一起，包如崽 对刘胜说：“咱们二人冲北叩头拜把兄弟怎样?”

刘胜心里有些犹豫，但是又欠人家的情，后来觉得人是可以改变的，想有 错互相提个醒，没准包如崽还可以走正道，所以就答应了。两人在酒馆里稀里 糊涂地就把头叩了。

没想到包如崽本性难移。有一次他叫手下人抢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包 如崽色胆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想奸污这女子。刘胜找包如崽有事商量，正好 叫他碰上。一瞧原来是前些日子被搭救的那个想自尽的女子。刘胜劝包如崽： “大哥，你怎么这样对待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这女子就是我前些日子所救之 人。”

包如崽阴阳怪气地说：“此女子是你所救，可银子是大爷我的。银子我不 要了，人还不许大爷我玩吗?”

刘胜脸一沉，瞪着包如崽说：“如果你不是我叩头的大哥，我非叫你闭上 狗嘴不可。”

刘胜的威严使包如崽胆战心惊，马上变了另一付嘴脸：“兄弟，不要因为 这个娘们掰了咱们哥俩的交情。如果你愿意要她，哥哥我让给你，现在你就可 以把她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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