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枪、剑、棍,被中国武林誉为四大兵。刀、枪、剑的出现都很早,但棍作为 一种正式武器而出现,时间上比刀、枪、剑要晚得多。以为树枝稍加修整即为木 棍,随处可得,木棍最早成为原始人手中的武器,因此,便认为棍术是最早的武 术内容之一,这种观点,实际上是一种想当然。棍和自然树枝差别不大,它只是 天然物具,还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工具。随意抓起一根棍子敲打,是猿、至猴子都可以做到的,这是自然动作,不是武术。武术之棍是人类工具,武术是 人类文化,它要有法或术的文化内容。没有极为复杂的这种内容,没有棍法或 棍术,木质而圆钝的棍根本不是什么杀伤力很强的武器。刚刚萌生文明的原始 社会,刚刚进化为人的原始人,正处于尚没有棍法或棍术,但又开始发明简单武 器和工具的时期,于是效力不大的棍便被放弃了。浙江余姚河姆渡文化遗址出 土的原始木矛,非常值得我们注意。锐器的矛,在尚无什么武术可言的原始人 手里,威力肯定远大于钝器的棍。只是木质易腐,留存下来的木矛等实在无几。 但处于较低社会发展阶段的当代原始民族,大量使用木、竹矛而较少使用木棍 的事实,应该是一个有力的证据。考古发现证明,新石器时代还广泛使用石刀、 石矛、石戈、石斧、石铲等各种石制武器,这些武器的威力更比木棍大。原始人 大量使用的应该正是这些武器。导致社会大分工出现的原因,是青铜器和铁器出现及由此带来的生产力的 进步。金属器的巨大功效,极大地推动了人类文明史的发端,并成为这种发端 的标志。所以恩格斯说:“弓箭对于蒙昧时代,正如铁剑对于野蛮时代及枪炮对 于文明时代一样,乃是决定性的武器。”①大规模战争的出现,正需要杀伤力巨大 的武器,有了金属器这一“决定性”的武器,于是木棍被完全弃置。唐李荃《太白 阴经》曾云:“上古包牺氏之时,刽木为兵;神农氏之时,以石为兵;黄帝之时,以 玉为兵;蚩尤之时,铢金为兵,割革为甲,始制五兵。”②实际上更早的《越绝书》, 就有大致类似的话Q千万不要因“以玉为兵”斥其虚妄,玉实际上指的就是新石 器时代制作精良的磨制石器。猿或猿人以树枝、木棍作武器——旧石器时代以 粗糙的打制石器作武器——新石器时代以精良的磨制石器作武器——青铜铁 器时代以金属利器作武器,《越绝书》和李荃排出的其实是一个精确的序列。木 棍早就被弃置不用了。所以,夏、商、周三代及春秋战国时期,记载各种武术活 动的资料和考古发掘出的兵器实物很多,但并无棍的踪影。长时期中,不少人 一直认为西周五兵之一的“殳”是棍。但《释名》称:“殳,殊也。长丈二尺而无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1页。李筌:《太白阴经》卷四《器械篇第四十一》,见《四库全书》文渊阁本“子部•兵家类 刃,有所撞控,于车上使殊离也。”①据此看来,殳是战车撞到一起后用来使之分 离的工具,并不是武器。《释名》将之归入兵器类,只是因为它也是在战阵使用。 可能因为它长而似矛,所以《释名》又将其称为'殳矛',并一并在矛类讨论。可 见殳绝对不是棍。是为一说;陕西扶风出土的西周兵器中,有不少铜质球形器, 球形上铸有乳钉,球体中央有圆凿,可以安装木柄,球体重500克至800克,乳 钉少则3枚,多达18枚。也有人认为这就是殳。②但这显然不是木棍,而是狼 牙棒。湖北随州战国墓出土的一件兵器更证明了这一点。这件兵器头呈三棱 矛形,杆两端各有一个球形铜箍,铜箍上密布铜刺,而器上铭文正是“殳”。③是 为又一说。秦末陈胜、吴广农民起义,史称“斩木为兵”,这当然是指用木棍。但 这并非因为棍是人们习用的武器,而是由于秦王朝“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 以为金人十二”,全国兵器被收缴殆尽,人们手无寸铁中的无奈。刘邦、项羽所 部最初都是农民义军,但楚汉战争中却没有见过谁还在使用木棍。一旦有了刀 剑等装备,木棍自然就被弃置。所以明代的陈世竣便云:“称戈立矛,引弓击 剑,由来有人。秦民奋其白梃,胜广一时首难,安在古兵法制耶?”梃,棍也;白 梃,木棍也,说陈胜吴广义军用的木棍不在古代兵器法制之中,陈世竣的结论 是:“棍法古未有。”④《三国志-贺齐传》载云:昔吴遣贺将军讨山贼。贼中有善禁者,每当交战,官军刀剑不得 拢,弓弩射矢皆还自向,辄致不利。贺将军长情有思,乃曰:'吾闻物有 刃者可禁,虫有毒者可禁,其无刃之物,无毒之物,则不可禁。彼必能 禁吾兵者也,必不能禁无刃物矣。'乃多作劲木白梧,选有力精卒五千 人为先登,尽捉梧。彼山贼恃其有善禁者,了不为备,于是官军以白梧 击之。彼禁者果不复行,所击杀者万计梧,亦棍也;白梧,木棍也。巫术可以作用于金属利器而不能作用于木质钝 器自然是子虚,但这段文字,其实恰好说明了木棍在当时尚不是“兵”——兵器。 贺齐取胜,正是利用了敌人对之不以为备。从今天我们可以看到的资料看,中国武术的棍术,是从魏晋南北朝开始形 成的。晋-葛洪撰《抱朴子外篇》卷四“广譬第三十九”云:少尝学射,但力少不能挽强,若颜高之弓耳。意为射既在六艺,又可以御寇辟劫及取鸟兽,是以习之。昔在军旅,曾手射追骑,应弦而倒,杀二贼一马,遂以得免死。又曾受刀楣及单刀、双戟,皆有口诀要术,以待取人,乃有秘法,其巧入神。若以此道与不晓者对,便可以当全独胜,所向无前矣。晚又学七尺杖术,可以入白刃、取大戟。葛洪说他除了刀剑之外,还曾习所谓“七尺杖术这个“杖”,可能就是木 棍,“杖术”,可能就是棍术。但这时的棍,不可能是大规模使用的武器。这时的 棍术,还不可能是技法精深的武艺。《北史-尔朱荣传》则有:又以人马逼战,刀不如棒,密勒军士马上各赍袖棒一枚。至战时, 虑废腾,遂不听斩级,使以棒棒之而已。乃分命壮勇,所当冲突,号令 严明,将士同奋身,自陷阵出于贼后,表里合击,大破之于阵,擒葛荣。史称唐代的李嗣业“常为先锋,以巨梧笞斗,贼值,类崩溃”;还有一次是“手 梃麋击,人马毙仆者数十百,虏骇走”。身为大将,虽骁勇无比,但提大棒上阵, 肯定不是偶然。用棍的李嗣业,其实主要是用陌刀,“军中初用陌刀,而嗣业尤 善,每战必为先锋,所向摧北。”“高仙芝讨勃律,署嗣业与中郎将田珍为左右陌 刀将。”将之放在唐军大量装备棍的背景中,就很明了了。据载:唐代一军为一 万二千五百人,共装备佩刀一万口、陌刀二千五百口、弓一万二千五百张、梧二千五百根。也就是说,装备陌刀者,可能也同时装备大棍。李嗣业既用大棍也 用陌刀,也就是这样的装备。百分之二十的士兵装备棍,从士兵到将领都装备, 既说明棍已开始成为重要的正式的武器,更说明中国武术已开始迈向发达。本 来杀伤力不大的钝器的棍,因为有了武术技术内容,一跃而为战阵杀手。到宋代,棍在军中使用更加普遍。据宋代兵书《武经总要》图示,就有诃藜 棒、钩棒、杆棒、杵棒、白棒、抓子棒、狼牙棒、铁链夹棒八种。该书还说明了这些 棒的特点和区别:“取坚重木为之,长四五尺,异名有四:曰棒、曰榆、曰杵、曰杆。 有以铁裹其上者,人谓柯藜棒;近边臣于棒首锻金免刃,不作倒双钩,谓之钩棒;无 刃而钩者,亦曰铁抓;植钉其上,如狼牙者,曰狼牙棒;本末均大者,为杵;长细而 坚重者,为杆;亦有施两^者。大抵皆棒之一种。”棍术从宋代开始极度发达,与契丹、女真、党项、蒙古等北方少数民族的勃 兴,与马上作战与步兵破骑兵棍棒特别好用,与盔甲等防护器具的完备而利器 伤人日益困难等,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北史-尔朱荣传》中“人马逼战,刀不 如棒”这句话,在后来被人经常和反复引用。由以下资料我们可以窥见棍棒在当时被战阵广泛使用的情况和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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