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蒙四宝穿上裕襁来挑事，老前辈于德水叫徒孙大福子上前应战。 二人照面你来我往，见了几个“开”（几个回合）。于老前辈一看，这年轻人摔 起跤来手法清楚，而步法欠缺，总之跟高人学过几招。但大福子短，个子矮， 人家长，个子高，跤话说“长管短”，个子高摔跤占便宜，大福子不是人家对 手。正看之间，就见这年青人使了个“人”，大福子往前一抢胯骨，想抢在对 方前边使个“脑切子”，没想到对方盘腿使了个“拦门削”，把大福子摔了个嘴 啃地。大福子门牙掉了，不能摔了。于老前辈这个气啊，无奈，今天晚上好徒 弟一个都不在，孙伙计的本事确实不如人家。于老前辈就想收兵不摔了。

于老前辈双手抱拳对蒙四宝说：

“年轻人，请把你的大名赏给我们留个念想。”

蒙四宝咧着大嘴，大拇指一挑：

“爷们您太客气了，我叫蒙四宝,人家送我一个外号，叫混小子一屁股泥。”

于老前辈一看这年轻人的貌相，心中反感。行走坐卧不规矩，说话没分 寸，后脑瓢的反骨特殊。于老前辈原本客客气气对你蒙四宝，可蒙四宝不识真 假人，站在跤场中心，叉着腰，撇着嘴，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地说：

“老爷子，您这儿还有可人疼的吗（意思是还有好的吗）？这不三不四的像 刚才这样的菜花蛇就别上阵了。上阵也是白给。有好的，把几头水平的陪我玩 玩，那我才高兴哪！我的话您听明白了吗?”

于老前辈气可就不打一处来了，就说：

“我们这儿好的都上学了，朱砂没有了，红土子为贵，您看把我这老骨头 行吗?”

蒙四宝哪知道天高地厚，心说，我找的就是你这老东西，扳倒大树有柴 烧，扬名立万就得摔你这老家伙。

蒙四宝听于老前辈说话带清，混劲上来了，没礼貌地说：

“谁玩我都奉陪到底，可有一样，饭桶就别上来了。”

于老前辈捋须大笑：

“来来，年轻人，今天你要能把我摔个侧不楞（手扶地），是我学艺不精, 功夫不到，今后金盆洗手，跤不摔了。”

蒙四宝目中无人的话语激怒了于老前辈，这才有了蒙四宝的好看。

九头狮子于德水于老前辈那是何等的高人。这几年在家除了教孙伙计们摔 跤以外，一直没真刀真枪拼杀过，今晚也邪兴，徒弟不在，话又赶到这，于老前辈 这才穿搭褪会会蒙四宝。好么，看热闹的一听今天老爷子要亲自出马会前来踢跤 场的，一下子上百号人把跤场围了个水泄不通。场上又多了几个大松树明子，照 得场上跟白天一样。于老前辈一脱衣服，就引来了一片喝彩声。老爷子身体太棒 了，浑身上下都是疙瘩肉，尤其是两条胳膊，像两根铁棒，再看那个利索劲，就更 让大家开了眼了，叫跤迷们更开眼的是，老英雄后背上清清楚楚活灵活现的刺 有九个狮子头。再看蒙四宝，眼中露出了胆怯的目光，后悔刚才吹的牛皮。

“年轻人，请你伸手吧!”

于老前辈主动让蒙四宝先动手，蒙四宝不知羞耻地跳了几步无章法不伦不 类的黄瓜架，显摆自己的架势。于老前辈那是何等高人，心说：

“只要你肩膀一斜敢伸手，我就叫你尝尝我的厉害。”

内行人摔跤，不能低头看对方的两脚，看脚低头被人笑话，说你是外行。 只能看人家的肩膀，因为肩膀是秤星，动前肩膀先斜。蒙四宝认为老于前辈上 了岁数，年迈可欺，伸手想叼住于老前辈的腕门子。于老前辈就等蒙四宝先动 手呢！看蒙四宝的手到，一个打闪纫针的速度，躺地一下把蒙四宝的腕门子用 左手钳住，伸右手搀蒙四宝的胳肢窝，底手往外一支，上手往怀中一拢，又用 肩膀一砸对方胸口，前腿往后划了半个车轮步，上下冷劲儿一担，一个架梁 脚，把蒙四宝摔倒在地。当蒙四宝倒地时，于老前辈又加上五成劲儿，蒙四宝 后背平着着地，摔了个瓷瓷实实！说实在的，这一跤摔得可够狠的，怨谁啊? 你蒙四宝到这儿气九头狮子于德水来啦，他能不教训你吗？蒙四宝爬起来两腿 直拌蒜，身子也直打晃，两眼也冒金星，说话也不利索了。看跤的给他那个哄 呀！蒙四宝今天可尝着了挨摔的滋味。

“老爷子，今天您把我摔的够呛，我现在是砂肝碰肺叶儿——肠肚大翻个 儿，浑身不得劲，我们哥几个今天算栽了，我回去再投名师，访高友，三年后 只要您老人家不回宫见吉祥，总有一天，我们哥几个还会来找您。”

蒙四宝被他的几个师兄弟架着逃离了跤场。看跤人都给于老挑大姆指。

世雄在跤场旁边看呆了。没看出来这老爷子一伸手，就把这个人摔得像贴 饼子似的，爬起来 溜歪斜的，站都站不住了。这功夫太好了！回想自己在家 偷学摔跤不成，老爷爷虽教给我抻筋踢腿基本功，可现在一走了之，不知去 向。现在碰见高人了，机会万万不可错过，何不过去给老人家叩头拜师？再者 说，我在家因玩牌误伤叔叔惹下大祸，进京见父也不会放过我，现在拜老爷子 为师，学成跤艺，将来有了本事以后见父，我也好有个交待。

决心已定，世雄分开众人，上前到老爷子面前伏倒便拜：“弟子九世雄, 诚心诚意愿拜您老为师，望您老人家收留我。”

于老前辈一看面前跪的年轻人，长得体形四称，跪如铁塔，细腰乍背，手 大脚大，胳膊长，螳螂脖，将来搭起跤来是个“斗虫”，真是一个摔跤的好坯 子，打心眼里就爱上了三分。但于老前辈不动声色，厉声说：

“因何道理跪地？我不认识你，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谁家之后，我都 不清楚，怎能收你为徒呢?”

世雄对于老前辈说：

“老爷子您听我跟您实话实说。我家住承德，父亲高德，号叫九州，是京 城左右两翼善扑营的头等官腿扑户。我从记事起就羡慕摔跤，所以我想跟父亲 学跤。他老人家非但不教，反而训斥我，怕我摔跤不成气候，给他还'跤债 后来偷学不成，把我捆绑起来送回老家承德。后遇到一位老爷爷，学了半年多 艺，他老人家走后，又不知他老人家的去向。我因玩牌误伤叔叔，叔叔给我银 两，叫我进京见父，我想见父也不会饶过于我。刚才您和他们过招时，我看见 您跤艺绝伦，所以诚心诚意愿拜您老人家为师，孝敬终身。”

说罢一个劲地磕头，伏地不起，这时人群中闪出一位老者，对世雄说：

“小伙子，你这师父认对了！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人称‘九头狮子' 的于德水，当年善扑营的头等扑户，东西两营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九头狮子”于德水一看老者，心中一沉，自言自语地说：

“他怎么来了，江湖上传说他不是仙逝了吗?”

老者对九头狮子于德水说：

“这么好的孩子你不收，你想把你的跤艺带到阴曹地府去吗?”

“九头狮子”于德水正在发愣之中，从身后又走出一位少女，身段苗条, 胖瘦均匀，一条大辫过腰间，身穿葱心绿的衣裳，脚穿一双兰闪缎绣花鞋，两 只大眼睛黑亮黑亮的，走过来趴在九头狮子于德水的肩膀上说：

“爹，瞧人家都给您跪下好半天了，您就把他收下吧!”

于德水小声说：

“你小孩子家懂什么，不要多嘴。”

姑娘推了她爹一下，小嘴一撇，甩辫子走了。

世雄一看有人说情，心说可碰见知音人了，他跪在地下更不起来了，三点水 加一个“包”字——他“泡” 了，九头狮子于德水一看自己下不来台了，说：

“得！你起来吧！收下你就是了，但是，我得给你立个规矩，进门后，要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严禁背地言师、言友，不可欺师灭祖。学成后为国家效 力，要见义勇为，苦心练功，不负为师重望，以上的规矩，你能做到吗?”

“徒儿这些全能做到。”

九世雄郑重其事地答应了。工工正正地给恩师扣了三个瓢儿（磕了三个 头）。九世雄因为有老者和师妹的说情，终于如愿以偿。

有道是：千里名驹赖伯乐，璞玉尚须名工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书说到这儿，话分两头。来踢跤场的四个年轻人是蒙四宝、刘三混、二帮 子、华老大。他们是通州西集人，启蒙老师是快跤手秋恩秋子龙，人称“棍子 棒子”，为朋友两肋插刀，他是刀山敢上、火海敢闯的汉子，在通州赫赫有名。 蒙四宝这四个人经人介绍，一齐投到快跤手秋恩秋子龙的门下，暂算记名（非 正式）徒弟。起初这四个人练功倒也踏实，特别是这个蒙四宝，处处用假象讨 得秋恩老师的欢心。开始时，秋老师还真叫他给蒙住了，拿手的功夫真给他说 了几手，并且还叫他带领众师兄弟练功。后来秋恩老师发现蒙四宝结交黑道上 一些不三不四的“跤混子”。诸位，这“跤混子”指的是不深知摔跤，以摔跤 的名义，在社会上蒙吃蒙喝，伸胳膊拿钱的主，在社会上为非作歹。为了挽救 他，秋老师找他谈话，告诫他以后要专心练功，少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蒙四宝嘴上说“记住了”，实际上非但不改悔，反而变本加厉，怀恨在心。他 发狠练功，心里说，有朝一日我非得跟你一比高低，看咱们谁是谁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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