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耳赤,在众人面前有点挂不住劲了,欲意发作。吴少贵忙说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几天不见,祥子这劲 可长了。姜爷别松劲,摔他。”朱永祥听出吴少贵的话中有话。 二人第三次交手,姜老抓好把位,用了个左插右打小得合,朱永 祥顺势倒下,观众拍手叫好,谁也没看出假来,可姜老知道这下 跤是朱永祥让给他的。朱永祥和孙殿启摔完了,穿好衣服,向大 家一抱拳,说:“大家都是街坊,有空到杨家园玩玩。”二人分开 人群扬长而去。二人边走边说:“今天摔的好劲,还得多见生手, 不能光在家练功。”约定明天到门西东庄去摔。永定门外东、西 庄的住户以种菜为生,农闲时大家聚在一起练双石头、摔跤。练 双石头要有体力,尤其是叠人(叠罗汉)的底座,更需有大力。 看场子的是邵氏兄弟,大爷叫邵宝寿,二爷叫邵宝福,在南郊一 带,很有名气,他们以种菜为业,自产自销,家里雇有几个长 活,(长工)每年收人颇丰,家道小康。邵氏兄弟又善交朋友, 所以拴车走会,自己出资。哥俩从小就练有一身好功夫,一人要 驮七八个人,还要附加两个磨盘大的双石头,共有一千多斤,体 力相当大。南城、宣武门外、广安市场菜行、牛街、广外等地的 跤手常到此切磋跤艺,比其他农村跤场开通,谁来都让摔。朱永 祥和孙殿启从没来过,到村口一打听,有小孩将他们带到跤场。 只见大树底下有几位老者和小孩挖地,平整捡石子。不一会儿摔 跤的来了,看跤的也来了。地挖好,搂平踩实了,有人手提一把 大茶壶,几个小孩把地桌、板凳放好。就看邵氏兄弟手拿两个大 铁球(健身球),边走边揉球,铁球当啷当啷地响,围观的人自 动让出一条道路,邵氏兄弟阔步来到地桌前落座,看了看场内的 ®^说:“都到齐了吗?”一小伙子说:“还差两三个。”邵大爷 说:“咱们先练着,快派人叫他们去。”话音未落,早有两个小伙 子拿起褡裢,双手一提褡裢大领,向邵氏兄弟等人抱拳施礼,

说:“您给看着点。”邵氏兄弟漫不经心地说:“摔你的吧。”这两 个小伙子又向观众抱拳施礼,大声说:“众位您给看着点。”这才 穿好褡裢,搭手对摔。二人均是初学,摔的技术不佳,谁都抓不 住谁,抓好的把位又撤不开手,横抱腰,竖抱腿,很长时间谁也 摔不倒谁,好容易摔倒了还是对倒,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朱永祥和孙殿启二人看完了第一场,朱永祥来到场内对邵大 爷说:“大叔,我们想跟您这几位摔几跤。”邵大爷上下打量了他 们俩,大个子朱永祥身穿一件半大灰布夹袄,下穿灯笼裤,脚穿 一双搬尖洒鞋,五大三粗,像半截黑塔似的,说话瓮声瓮气的。

孙殿启上身穿一件短夹袄,肩上有一块大补丁,下身穿一条长 裤,光脚穿一双双脸鞋形不压众,貌不惊人,根本不像跤练。邵 大爷问:“你们俩谁摔啊?”孙殿启说:“我摔。”邵大爷对一小伙 子说:“六子,跟他摔摔。”名叫六子的那个小伙子给孙殿启一身 褡裢。孙殿启脱了衣服,交给了朱永祥。孙殿启接过褡裢,抱拳 对邵大爷说:“您给看着点。”又对六子说:“拉着点。”穿好褡裢 二人搭手就摔。六子有劲,高孙殿启一头,二人你来我往,很长 时间没见跤。朱永祥在边上直喊,只是没有结果。朱永祥说: “奔头,把跤衣脱了,我同他来来。”朱永祥将褡裢穿上,邵大爷 有点不髙兴,他们二人没见较,你为什么换人哪。忙说:“六子,你也歇会儿。”邵大爷叫一大汉同朱永祥摔,大汉20来岁,高朱 永祥一头。在场中一站像座铁塔,二人穿好褡裢向大家抱拳施礼 说了声:“让过大家,您给看着点。”二人搭手就摔,大汉有实 力,但没有技术。几个照面,就被朱永祥摔倒了,头难头难,头 一跤成功了,就好摔了。朱永祥不费多大力气,连摔大汉三跤。 大汉脱了褡裢,灰溜溜地蹲在边上。邵大爷又派一个大个子,瘦 长条,四肢有力又灵活,技术也相当好。朱永祥又连摔了他三 跤。邵大爷看现有场上的人没有能贏他的了,一指邵宝福说:“老二,你跟他摔摔。”邵二爷30来岁,正年富力强,又一身的 好功夫,一看本场的跤手连败两场,对方实在摔得好,大家都赢 不了人家,也只好亲自出马了。正要脱衣服。这时,从外边挤进 一个大个来,这人姓马,叫长福,兄弟间排行最小,大家皆称其 马老台。马老台30来岁,身高体壮,在家种地,农闲时搞运输, 家里生活富裕,哥几个完工后,都练石头、摔跤,下过二五更的 苦功夫。大爷马长祥跤摔得最好,力大绊子好,腰腿灵活自学成 才,是本场的佼佼者。马老台虽不如大哥,但也是后起之秀。今 天是回来晚了,刚吃完饭,就往跤场跑,刚一进跤场,邵大爷就 说:“正好,老台(北京人管最小的弟弟叫老台),你跟这位摔 摔。”马老台一看朱永祥身高马大,四肢匀称。马老台高傲自大, 没把朱永祥放在眼里。将衣服脱了,伸手拿起搭裢,向朱永祥一 抱拳说:“拉着点,又向大家作了个罗圈揖,说:“让过各位。” 将搭裢穿好,搭手就摔。马老台同朱永祥个头差不多,力量相 仿,但技术差异太大。朱永祥一直控制着马老台,使其欲进不 能,术语叫“放风筝”。马老台一着急,向前扑来,朱永祥背步 一弹手,用了个弹拧子,将马老台摔了个四平触地。头一跤就把 全场的跤练和观众给震了。马老台在朱永祥手里好像老叟戏顽童 一般,轻轻一弹就倒了。马老台站起来,更没谱了,只有招架之 功,没有还手之力。朱永祥大拿着对方用了个背步别子,马老台 由于紧张没能及时松手,朱永祥用力过大,砸在对方身上,砸得 马老台声都出来了,很长时间站不起来。邵大爷过来将马老台搀 起,说:“怎样?伤到哪了?起来遛遛。”朱永祥忙过来,用手相 搀,说:“对不起,我没站住。”马老台捂着小腹,哈着腰,直摆 手,说:“没事。”邵大爷大声说:“柱子来了没有?”人群中有一 胖子应声走进场内,说:“我跟这位摔。”这位叫柱子的小伙子, 身高体胖,练双石头当底座,能蹬两千多斤。本场没人能摔他,因其胖大,所以动作慢,反应迟钝,但不易被摔倒。柱子穿好搭 裢向邵大爷一抱拳说:“大叔,您给看着点。”朱永祥一看这胖子 的神态和架式,就知道柱子身沉,二人搭手摔在一起。朱永祥不 敢轻易进攻,一是朱永祥连摔几场,体力不支了,二是胖子又稳 扎稳打。这场跤摔了有半个小时,也没见跤。二人累得汗流浃 背。邵大爷站起来对柱子大声说:“使那下绝活啊!”这句话提醒 了胖子,双手一插朱永祥肋下,上身向前一合,左腿搂对方右 腿,这下动作叫合脯搂子。眼看朱永祥向右一转,右腿向外后方 猛打,胖子向前用力过大,左半边已空,再想回来,已然来不及 了,翻倒在地。朱永祥使的这下动作叫涮葫芦。胖子双手插抱对 方,向左侧一倒,双手没能撒开。朱永祥用力过猛,上身失重, 合砸在胖子身上。这场跤摔的时间长,体力消耗大,用力过猛。 胖子被朱永祥砸得口吐白沫,不省人事。这时大伙就乱了,七手 八脚地围在胖子周围,邵大爷忙说:“别围着,通通风,缓缓。” 邵大爷用手推胖子胸口,不一会,胖子“暧呦”一声,缓过气 来。邵大爷将胖子扶起来,坐在地上,将褡裢脱了。这时才想起 朱永祥来,朱永祥早已不见了。原来孙殿启一看朱永祥将胖子摔 倒,砸得直吐白沫,左手抱着朱永祥的衣服,右手拉他说:“快 走。”他们趁着人群大乱,撒腿就跑,跑过窖岗子,看看没人追, 才想起还没脱跤衣呢,忙将褡裢换了,也不敢拿回家去,顺手扔 在路边,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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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邵氏兄弟二人将胖子搀起,遛了遛,不一会就没事了, 摔较术语管这种现象叫横气了。柱子没有大问题,歇一会儿,穿 上衣服,回家了。邵氏兄弟一看自己的人叫别人给摔背过气了, 褡裢也给人穿走了,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也没问来者姓名,到哪 里去找呀!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第二天,上早市的人在窖岗子捡到了一件褡裢,回来交给了邵氏兄弟,他们更加生气了,这叫斗气。褡裢让人拿走了,还扔 在家门口。二人下决心非要访访这两个人不可。从那天起,跤场 歇了。二位每天吃完晚饭到右安门外、永定门等各个跤场走动, 寻找朱永祥、孙殿启,顺便看看老朋友。

邵宝寿来到平恒仓库跤场,见到了吴少贵,说起跤场被踢之 事。吴少贵问起踢跤场二人的身型特征,邵宝寿说:“他们两个 一大一小,小个子是前奔头,后勺子。大个子四方大脸。”吴少 贵一听,说:“嗨,是他们俩啊。”邵宝寿说:“兄弟,你认识他 们?”吴少贵说:“何止认识,他们不是外人,小个子叫小奔头, 大名叫孙殿启,是孙老的老兄弟。大个子叫祥子,大名叫朱永 祥,是朱六朱龙泉的侄子,他们住在门东杨家园。明天您早来, 我同您去找他们去。给您出这口气。”说着话看了会儿摔跤,邵 宝寿站起来说:“老兄弟,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咱们明天 见。”跤场停了下来,送走了邵宝寿。

吴少贵为什么对邵宝寿如此恭敬呢?吴少贵小邵宝寿十多 岁,邵氏兄弟在民国初年就已成名了。吴少贵从小在社会上混饭 吃,夏天卖冰核,冬天拉冰,婚丧嫁娶打执事。一次吴少贵打值 执回来,肩扛一把扇(结婚时所用的值执,里面镶有小镜子,背 面写大红喜字)正走到永定门西河沿,有几个奉军大兵,正在河 边刷马。吴少贵怕惊吓了军马,一转肩,扇上的小镜子一晃。马 一看到吴少贵肩上的扇就惊了。有一匹军马受惊,撒腿就向西 跑,另外一匹军马也随着跑下去了。两个大兵去追军马,其他大 兵一看是伞扇把军马惊吓的,上河坡拽着吴少贵等几个半大小子 就打。吴少贵等苦苦求饶,大兵不但打,还叫他们赔马,几个孩 子被打得头破血流。这时从西边来了一辆马车,军马恋群,见马 就不跑了。赶车的将军马拉住,交给了追马的大兵。赶车的一看 前面的大兵正打几个孩子,忙紧走几步,上前一抱拳说:“兄弟请住手,别生气了,马已经回来了,饶了他们吧。”说着话,从 车上搬下一筐西红柿,往地上一放,说:“来,大家吃柿子(当 时西红柿还是稀罕物),我姓邵,叫邵宝寿,住在西庄。老总冲 着我,饶了他们吧。有工夫到我家坐坐。”大兵一看马也回来了, 又有人出来劝,劝主又是位有头有脸的人物,人家还搬下一筐西 红柿。就给了他个面子,大兵们住手不打了。吴少贵一看有人给 说情,一听是西庄邵宝寿,赶紧上前给邵宝寿磕了一个头,说: “谢谢大叔救命之恩。”邵宝寿说:“没什么,以后你们留点神, 别到处惹事。走吧,回家去吧。”吴少贵回到家,将路上发生的 事跟父母一说,父亲一听是西庄邵宝寿救了自己的孩子,说: “邵宝寿不是外人,他和咱家是通家之好,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 我和他爹是把兄弟,他不认识你,明天我带你去西庄。”第二天, 爷俩来到西庄邵家,邵宝寿、邵宝福远接近送,热情款待。从此 吴少贵常到邵家练武学跤,虽然年龄相差很多,但兄弟相称。自 此,吴少贵倍加尊敬邵氏兄弟。有人踢了邵家較场,他不能袖手 旁观,自己又认识朱祥子、小奔头,于是约定明天到杨家园。

第二天下午,邵宝寿会同其弟邵宝福来到吴少贵家。吴少贵 早已准备好酒饭,几个人吃喝完毕,天都黑了,他们一同来到了 杨家园。杨家园有四大户:朱一窝、牛一圈、冯家、段家一大 片。朱龙泉(朱老六)武术、摔政无一不精,在村内开辟了一摔 政场,号召一批年轻人练跤,朱老六自任教练(看场子的),每 天晚饭后到跤场练习,吸引了南郊地区大批摔政爱好者。跤场就 设在冯家门前枣树底下,大部分跤手都是本村青年。有时南胡 同、贾家花园、刘家窗的青年也来此试手,都是街坊,朱老六也 不讲究,谁来都可以摔。这几天朱永祥和孙殿启经常不来。朱老 六到朱永祥家去找,还没进门,就先骂:“就你们家的孩子养得 娇,怕给摔死。”朱永祥的爹迎出来,说:“六哥,怎么了?祥子惹您生气了。”朱老六说:“这几天祥子和奔头上哪去了? ”朱永 祥的母亲忙陪笑说:“不是去摔跤去了吗?”朱老六一听就明白 了,这叫两头不见日头。家里父母认为他练摔較去了,较场又不 见他们,定有别情。第二天,朱永祥、孙殿启来到絞场,朱老六 问他们这两天去哪了,两人不敢隐瞒,如实说出去西庄摔政,将 人摔伤,不知死活。朱老六正着急不知所措,吴少贵陪同邵氏兄 弟来到跤场。朱老六忙将其迎进场内,叫子侄们给沏茶、找凳 子,张罗大家坐下。吴少贵说明了来意,又介绍了邵氏兄弟。朱 老六忙说:“我也是刚知道此事,他们知道惹了祸,不敢来见我。 我也为这事着急呢。”说着叫人将朱永祥和孙殿启叫到跟前,邵 氏兄弟说:“就是他们俩。”朱老六说:“祥子,你老带小奔头出 去给我惹事,今天当着邵大爷、邵二爷,我教训教训你们。”伸 手拿起一根胳驼毛绳抽打朱永祥和孙殿启。吴少贵和邵氏兄弟忙 上前劝解,说:“算了,六哥,不知不怪。他们岁数还小,也应 当到外边闯练闯练。就是一点,别惹事。”朱老六说:“不成,明 天我带他们到西庄给大家赔礼,看看那个胖子,给你垫垫场子。 净说话了,今天也没摔跤就半夜了。”送走了吴少贵等人,朱老 六又教训了他们一番才散。

第二天,朱老六会同吴少贵带着朱永祥和孙殿启到西庄邵 家,看望了胖柱子。晚上在邵家吃饭,说起练功习武,朱永祥想 从邵氏学双石头。私练不讲究磕头拜师,邵氏兄弟满口答应,收 朱永祥为徒、教他练双石头。饭后,仍然挖地,练摔跤。街坊们 听说门东来人了,不知是怎么回事,老早就来到跤场,占好地 方,专等开摔,邵氏兄弟来到跤场,向大家一抱拳说:“前两天, 我的两个盟侄到咱们这儿玩,相互都不认识,出了点误会,这真 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说着一指朱老六, “这是我朱六哥,”又一指朱永祥,“这小子叫朱祥子,以后常到

我们村来,跟我学石头。大家认识认识。”一指孙殿启,说:“他 叫小奔头。”然后配对摔跋,朱永祥仍同柱子,朱永祥拿起褡裢, 施了个罗圈揖,说:“我叫祥子,上次我们俩来这给大伙添麻烦 了。”又给吴少贵、邵氏兄弟施礼说:“您们给看着点。”穿好褡 裢,一抱头,向前一翻,背部着地,自己摔了自己一跤,这叫抢 背。站起来说:“就算我给柱子兄弟赔礼了。”柱子忙抱拳说: “一回生,二回熟。今后我们都是好哥儿们。”说完了话,搭手就 摔,跳起了黄瓜架,相互逗手,谁也不下绊。吴少贵看出二人的 心思,知道他们不好意思摔,说:“你们要是不摔,我可走了。” 朱永祥总给胖柱子机会,胖柱子就是不使绊。这时,朱永祥大拿 着一横柱子,柱子往朱永祥裆内一扦腿,本来这个动作对朱永祥 威胁不大,但朱永祥有意让给对方,向前紧抢几步,没有站稳, 摔倒在地。大家明知就里,哈哈大笑,都说:“脱了吧,今天就 到这儿了,咱们明天接着摔。”西庄跤场从此照常开,大家一片 云雾散,倒交上了朋友。

30年代,朱老六在天桥租了一块场地,从城外拉来几车黄 土铺垫成跤场,以杨家园政手为主体,组建了天桥小孩较场,当 时大家皆是20来岁的小青年,实战能力强,表演技巧差,观众 很爱看,尤其是青年观众爱看实摔。穴头朱龙泉(朱老六),伙 计有朱永祥、孙殿启、小王老、冯宝荣、冯小老、李海、冯玉强 等人。永外摔跋者甚多,时有帮场者来此献艺。所以小孩歧场摔 跤的人多,看的人也多,着实红火了一阵子,吸引了四九城的很 多高手。朱永祥、孙殿启等人得到了锻炼,跤艺大增,表演技巧 也有了提高。后来朱永祥在华北运动会上夺得了中量级桂冠,获 得中正剑一柄,金盾一块。

由于朱龙泉不善江湖道,不会“杵门子”(敛钱方法),每当 摔跤时,观众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摔完了一要钱,大家都走散了,每场所得无几。后来改为农忙时停跤,农闲时再摔,这 样坚持了两年多,就歇业了。朱永祥和孙殿启、小王老等人会同 张文山(张狗子)在新民电影门前摆一跤场,由张文山掌穴(领 班)。到日本投降以后,张文山、孙殿启归属宝三跤场,其他人 各谋别业了。

孙殿启经过多年的锻炼,到宝三跤场如鱼得水,经人指导, 表演技巧倍增。江湖艺人讲究“不占一帅,就占一怪”。孙殿启 充分发挥起形象特点,向“怪”的方向发展,私下苦练硬功夫, 从城墙根找一块城砖,做成大拧子,每天二五更的功夫,将狗皮 毡子捆在杨树上,练铁头功,天一亮就马上摘走,不叫别人看 见,浑身上下像钢棍似的。早晚练功,下午到天桥摔跤,上午还 能在地里干点农活,生活大有改善。孙殿启为了适应社会潮流, 从装束上有了很大的改善。受“青帮”(在家礼)的影响,肩头 上扛着一件大褂,从来不穿。礼帽总在手里拿着,出人永定门, 主动跟日本人打招呼,日本人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从不受检 査。旧社会兵荒马乱,当地驻军到处抓兵。孙殿启也和别的青年 一样,白天奔忙劳碌,夜晚还要躲避抓兵。每天夜里,到七圣庙 華塘里过夜,或在房上睡觉。大兵一叫门,就可从后房檐跳到院 外。为了躲避抓兵,他把腿扭伤,落下残疾,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的。

当时較场为了迎合一般观众的口味,采取“鞭托”(打人) 的手段,以此达到喜剧效果,主要是打脖子。张文山、哑巴的脖 子因为老被打,所以形成了紫黑色的老茧。孙殿启个头矮小,别 人打他脖子,容易打着他的耳朵,所以改打他的头。孙殿启有铁 头功,不怕打,往往打他时,对方用力过大,震得手痛。

孙殿启没到宝三跤场以前,付德才(付傻子)为宝三打下 手。付傻子为人憨厚,动作有些僵硬。孙殿启小巧灵活,形象特殊,摔起来灵巧多变,笑料自然,他们有很多动作和笑料别人无 法掌握。筒介几种如下:

1.盖后契长腰崴:宝三左架,孙殿启右架。宝三左手盖其 后契,右手不抓底手,或当时松手。将孙殿启逼到场子一角。宝 三背步长腰崴,孙殿启被摔到桌子底下,再往出爬。这时宝三做 了一个造型,孙殿启满脸土,对宝三大声喝叫:“你想把我摔死 呀!”这时观众捧腹大笑。孙殿启说:“不摔了,要钱。”观众纷 纷解囊。

2走:宝三左手抓握其大领,右手握其小袖,拉起来一走 孙殿启。孙殿启用头顶撞宝三。宝三说:“你怎么撞我呀。”孙殿 启说:“只许你摔我,我撞你一下都不成?”宝三说:“好你会撞,咱们讲好。我站好了给你撞,要是把我撞动了,就算我输,把我 撞倒了,我拜你为师。”孙殿启大声说:“好!今天我收你这徒弟 了。”吆喝的声音很大,别处的游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都围拢 过来。宝三前腿弓,后退绷,双手叉腰,在场中央一站。孙殿启 倒退两步,猛向前一撞,宝三纹丝不动。孙殿启连撞两下,第三 次,孙殿启倒退五步,猛一撞,被宝三反弹回来,摔倒在地,逗 得大家哈哈大笑。宝三同孙殿启的表演,功夫纯正,笑料百出,使观众百看不厌。

孙殿启一直陪宝三表演,形象逼真,动作自然到位,得到业 内人士的好评。孙殿启的出现给跤场增添了喜剧效果。但“鞭 托”实在不文明,到50年代初,基本上取缔了。孙殿启为人忠 厚,不善言表,一生好酒贪杯。每天从天桥回家,要路过五六个 酒铺。每到一家酒铺,必喝一个酒(一小碗),直喝到家。孙殿 启在京城絞界颇有人缘,到晚年不能摔了,在跤场看门收费,仍 给开份钱。

京城跤坛怪杰孙殿启,给人们带来欢乐,给后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的坎柯一生是京城摔跤艺人的写照,也反映了旧社会京 城百姓的生活。

(六)另子专家爲德山

京城跤坛中会使别子的人不在少数,有各式各样的使用别子 的高手,例如宝三宝善林的支别子,陈金泉的大拿别子都是誉满 跤坛。但要论对别子的练法和应用的创新当首推熊德山,熊氏以 蹦步别子为代表作,可称为是位别子专家。熊先生一口气能说出 一百多种别子:上步别子,背步别子,拉腰别子,续腿别子,盖 步别子,蹦步别子……滔滔不绝,合辙押韵,朗朗上口,不亚于 说相声的贯口话。

熊德山,北京人,出身于摔跤世家,祖上在内务府供职。父 亲熊万泰是善扑营扑户。

民国年间熊万泰协同道肉包王三、二武松(赵老)、历铁存 等,在隆福寺后槁、什刹海等地,设场献艺卖药,维持生计,熊 德山先生就出生在这个贫困家中,艰苦的家庭生活造就了熊德山 先生坚韧不拔的性格和吃苦耐劳的精神。他七八岁开始练功,由 父亲传授其功法,抻筋拔骨,练腰练腿。父亲对他要求极其严 格,冬天在八仙桌底下练功,夏天在葡萄架下练功。葡萄架下拴 了很多小铃铛,父亲听到铃声响,就知道熊德山架高了,有偷懒 的可能或步法乱了,拿棍子就打。熊德山先生身材矮小瘦弱,身 体条件不太好,但熊德山先生练功极其刻苦。功夫不负有心人, 扎实的基本功为熊德山先生打下了良好的专项素质基础。熊德山 先生功架低,上肢有力,下肢平稳,绊子瓷实,十六七岁随父在 东西两庙跤场摔政、卖药。为了提高摔较技艺、表演手段和买卖道,熊万泰将他送到沈三跤场,随场学艺,拿半份工资。

在旧社会江湖人严守“宁给一锭金,不过一句春”的行训, 意思说技艺中的关键处,谓绝活不可轻易教给别人,还有“宁传 一手,不传一口”也是这个意思。但不都这样,沈三不保守,他 调教出的伙计个个是干将,皆能独立设场卖艺。熊德山先生二十 多岁摔遍京城,人称小黑小子,同小杜库、小孩王、小四宝齐 名,当时被称之为京城跤界四小。艺成后熊德山先生离开沈三另 立门户,在北城鼓楼、隆福寺、护国寺、什刹海设场卖艺,卖大 力丸和药糖。他卖药糖“钢口瓷实”什么药治什么病,说得是有 条有理(粘啃条子好)。几十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熊德山先 生为人厚道,他是穴头,每天早来晚走,设场、挖地,挣钱平分 (平辨杵),从者众多。从他的伙计有:单世俊、宋振甫、赵文 仲、启寿春、熊德林、何贵生、苏祥林、洪少启、庄跃中(庄 三)、耿常青、马老、林德山、陈金泉、马贵宝、杨宝和、侯长 瑞等。熊德山先生从不保守,经常给伙计锻炼的机会,谁都可以 说买卖(开杵门子)。他的伙计很多人到外埠谋生,设场授徒, 很有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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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德山先生早在民国年间多次代表北京参加全国和地性的 比赛,曾获得过优异成绩。民国二十二年(1933)第七届华北运 动会在青岛举行,熊德山先生参加了摔较比赛,同齐鲁摔跤名家 张登魁先生对垒。张登魁先生人高马大,四肢修长,是马良的得 意门生,为国术馆代表人物(后任广东体院教授,摔跤武术教育 家),武术加跤的特点甚浓。而熊德山先生身材矮小,四肢匀称, 其特点是典型的京跤风格。二人一上场,就引起了在场武林界的 注意。“梢子棍一长一短”,二人在场上一来一往插招换式,套式 换招,十分精彩。熊德山先生几次想抢手进攻,怎奈张登魁先生 力大臂长,欲抓不能。熊德山先生左手插张登魁先生右腋下,右 腿抢步上前用了一个跪腿得合落,将张登魁先生摔了个仰面朝 天,裁判员马良是国术馆教习,对京跤小得合早有异议。他们认 为使用小得合首先膝部触地,不符合三点落地为输的原则,所以 这下跤判熊德山先生输,熊德山先生很不服气,经许禹生、宝三 等人交涉,这一跤不算,互不得分,从新开始。熊德山先生是在 气头上,二人一照面,熊德山先生双手一拍张登魁先生肩头,蹦 步调脸使了个别子,一是熊德山先生功力十足,二是张登魁先生 没注意,这下可耍大鞭了,被摔得仰面落地。熊德山先生快步走 到马良面前一瞪眼,对马良说:“这下跤算不算? ”马良也乐了 说:“算、算、算,这下較算你赢。”二人重新开始,张登魁先生 倍加注意,全力以赴,连赢两较,结果熊德山先生败北,熊德山 先生获得第五名。从此,小黑小子熊德山享誉齐鲁大地。此后, 在青岛、大连、济南、唐山等地走穴卖艺,很受欢迎。熊德山先 生晚年功力不减,常在跤场同伙计实战(掐尖)。50年代,京城 摔跤名家徐某是同辈中的伎佼者,摔遍京城无敌手,久仰熊德山 先生大名,寓意登门拜访切磋技艺。一日到护国寺跤场找熊德山 先生,熊德山先生认真对待,虽年逾半百但功力不减。当二人交 手时,熊德山先生突发绝招“蹦步别子”连中三元,一时在京城 跤界成为佳话。他们二人是右架对右架,摔跤也和下象棋似的, 各有各的招法。徐某站架儿放松,熊德山先生这下绝活爆发力极 强,迅雷不及掩耳,速度之快,防不胜防。论政份,徐某不会输 给熊德山先生,如常在一起摔,徐某适应了这下动作就不会输 了。从年龄、技术方面讲,徐某略高熊先生一筹,输给熊德山先 生也只是这一回,但它体现了中国式摔跤的“一巧破千金”的奥 秘和熊德山先生的功夫之深奥。

日伪时期,熊德山先生在东安市场,常有摔跤爱好者到此帮 场,一般都由本场伙计陪帮忙的跤,只要伙计输了,熊德山先生

就亲自下场。一次,侵华日本驻军军官牛岛展雄来此,要求下场 试艺。牛岛是日本高段位柔道名家,熊德山先生早有耳闻,也想 和他试试,给牛岛一件褡裢和一双靴子,牛岛换好衣服,同熊德 山先生交手。熊德山先生不等牛岛抓好把位,扒肩、掠臂、蹦步 撩腿,使了一下绝招——别子,将牛岛摔倒在地。牛岛甚为佩 服,后来常光顾政场,时有馈赠,并邀请跤场人员到新民会俱乐 部练跤。熊德山先生率赵文仲、宋振甫、单世俊等人随宝三、沈 三等,每周日到日军俱乐部同日本人切磋技艺。赵文仲、宋振甫 等人曾和当时柔道高段位名家牛岛展雄、八田一郎、泽井健一等 对阵,均是以中国跤站立摔为准,倒地为输,北京跤手略占上 风。

熊德山在旧东安市场撂地摊的时候,有个师弟叫宋振甫和他 一起卖艺,宋振甫曾受业于熊德山的父亲,瘦长身材,以“泼 脚”最为拿手。当时有东直门外摔跤名家金宝生常到地上帮场。 金宝生、熊德山、宋振甫三人乃莫逆之交,三人摔较技艺各有千 秋。金先生的“穿腿”、“脑切子”技巧奥妙,练法独特,可称为 独步天下。传说有一天,三人闲谈,有人提议三人今日“掐尖”, 即真摔。摆地的摔政是卖艺的买卖生意,有一定的套路程序,表 演的漂亮精彩以悦观众,撂地的买卖跤不能实战,把卖艺场当做 竞技场,打不下钱,岂不没了饭辙。金、熊、宋三人都有绝技, 胜负亦在伯仲之间,若一直描难免伤了和气。果然金与熊发生矛 盾,直到解放以后老哥俩也没有解开扣。

50年代初,熊德山先生率众在天桥三角市场设场卖艺。由 于地理位置不佳,伙计又少,熊德山先生是穴头,有时开场就 上,常给不知名的跤友(帮场的)配合(出托)砸了自己的牌 子,始终不如宝三跤场。到50年代中期,只好又回到北城两庙, 后来同评戏、相声合并,成立了西城曲艺团,演于各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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