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衲谓无论练功习技,首须养气,气沛则神定,神定则力 足,力足则百体舒泰,而筋骨强健,心灵性巧,至此则利欲不能侵,荣辱不能动,威 武不能屈,风雨寒暑不能蚀,一切邪魔不能贼,能臻此境地,无论练功习技,所 往都可,而可以无患矣。养气 幻,悟真假,澄心志,远思虑,绝 斯而已。”于此可见,中国武然被微妙地运用到技击技术和训练方式上来。

就这样,立身正直、不偏不倚的做人宗旨,表现为中正安舒、雍容大度的 行拳风格;无过不及、勿贪勿吝的中庸之道,变成了沾粘连随、不丢不顶的推 手技术;智圆行方、机动灵活的人格追求,外化成随机就势、外圆内方的技术 要领。由此,练功本身也就成了由技入道、德艺合一、涵养性情、陶冶人格的 教化手段。中国武术不但十分注意招式劲力,而且还特别讲究性情志趣。人们 的练功过程,实际上同时也就是社会心理学上说的社会化和个性化的过程,亦 即自身人格形成的过程;借用冯友兰先生的话来说,这就是要“让人作为人并 旦成为人,而不是成为某种人”。就这样学艺也就是求道,艺之至境即道之所在。拳 与道合,艺与心合,最后达到真正拳道合一,拳心合一的圆融化境。这就是中 华武学和武德所追求的境界。有学者指出,这种境界具有某种“准宗教”的性 质。这是一种建立在武技顿悟技能感性之上的思维规程。“艺无止境”,不仅 指体能体验上的无限性和无极性,也泛指精神感知的无限性和无极性。当习武 者体能趋于无限强化性变异之时,其精神体验——武德也会随之而具有新的内 容。因为习武者习武的动机,并不简单的是为了杀生或求取杀生能力,而主要 为的是建立一种以体能为本位的威慑力,培养一种真正强者立身的自主心态,再 在此基础上培植真正“替天行道”的侠义之心。武德对非习武者散布着关心、救 济和拯救意识,对习武者又启示着功力与武德的同步协调原理。武林高手常常 因道义承担而“重气轻死”和“施恩不图报”,表现了作为武德核心的“侠义 精神”。这些东西,跟传统社会逆来顺受的忠恕泛爱和市场经济等价交换之利 润归宿,显然都是很不一样的。

(三)率性仁勇:属性体现

“性”亦即所谓“人性”,又可据其强调的侧面而分别称“德性”、“心性”、“品 性”等;它是德与礼的基础,又是德与礼的综合,是指构成“人之所以为人”

的社会性内在依据,并综合体现为一定的人格禀赋。《说文解字》云:性“从 也”。这是从生物学的意义上来论性。中国文化始终关注着人那生命的本真、本 然和本能。孟子论性,则指出它是由恻隐等心理情感“扩充”推演而成的内在 道德本性,亦即“人之所以为人者”。这是从社会学和伦理学的角度去释性。中 国文化始终是在社会人伦关系中去把握人生的价值和意义。《中庸》云:“天 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这就是说,“天”所赋予人的就是“性”,遵 循本性自然而行的就是“道”,把道修明并推广于众的就是“教”。在这里,无 论儒家的尽心知性、道家的返璞归真还是佛家的明心见性,都强调“性”是人 的行为之基本依据和最后归宿。对习武者而言,所谓“止戈为武、至武为文,习 武修德、以身载道,尽心知性、穷理立命”,就是由此引申出来的。

在这里,中华武术的修炼更多的追求是自身个体化价值性目标诉求,而不 仅是社会性规范化和工具性手段的获得,其落脚点为“从后天返回先天”的“修 性归真、同合大道” O中华武德所讲的“性”,其实是“先天气质”和“后天人格” 的综合,是“人之所以为人”那社会属性的形成;它并非是那些居高临下所谓 具有“普世意义”的抽象“人性”,而蕴含有极为丰富多样的社会历史内容和 表现出极为个性化的关系性存在形态,强调其历史上进一步可能性的发展。我 们知道,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基本特点,就是在人伦道德的领域中去界定人性,这 跟马克思在社会经济关系中去界定人性具有很不一样的性质;但它那从人际关 系恩怨互动中把握人类本性的方式,不也有某些可以相通的地方吗?

中国文化集中体现“人之所以为人”的人性范畴是“仁”,这是一个把握“人 性”的基本框架。所谓“仁者人也”、“从人从二”,由此透露出中国人把握人 性的基本方式。“仁”是孔子以来儒家哲学的根本范畴,后来经过孟子的阐发,更 深深地渗入整个中国文化的各个方面,成了用以描述“德性”内涵的基本框架。李 泽厚先生认为:“这仁学思想是一种整体模式,构成这个思想模式的因素是血 缘基础、心理原则、人道主义、个体人格,其整体特征则是实用理性。这个文 化心理结构大约在汉代基本定型,又经魏晋和隋唐的进一步发展,到了宋明理 学时,便被纳入整个理学范畴体系,提升为本体论范畴。这样它不仅是人的内 在本性和个体存在,而且经过主客体的同一,变成了宇宙本体,实现了人和自 然那’天人合一'的有机统 回到本真、实现自我则是同一 界也就成了同一个东西的不同人生过程的体现,便被突出为一种境界。冯友兰先生指出:“作为全德之名的仁,是 人生的一种境界”,它“不是泛指任何一种精神境界,而是确指最高的境界—— 天地境界。”由此“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人与己、内与外、我与万物不 再相互局限而贯通一体,通过尽心、知性而知天,达到“上下与天地同流”、“万 物皆备于我”和“宇宙便是吾心”的人性自觉。于是,武术那体现为“理性狡猾” 的工具理性升华为价值性的“武道”,表现为在社会关系中“自我完善”的人 文精神。

这里需要特别强调,由于中国的习武人群的“非特定性”(并无社会身份 和职业地位的限制),因而“武德”也就并不直接的是“阶级道德”和“职业道德” (但又不可能真正脱离阶级道德和职业道德,只是其中混有不同的阶级道德和 职业道德,例如江湖义士、草莽英雄跟朝廷鹰犬、武林败类同为习武人群,但 其价值取向、伦理关系、道德信念和精神境界却完全不同,由此仍然无法超然 于“阶级斗争工具”的命运)。不过,由于历代统治阶级的“禁武”政策,使 大多数习武人群都被压迫到了 “社会边缘”,因而他们的武德也就大都带上某 种游离于统治秩序的反抗压迫、挑战权威、桀瞥不驯和任张气势、崇尚自由、潇 洒自得之气质。有道是“多元一体”,习武人群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决定了武 德社会属性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例如其中就混杂有大量游民的无赖气、盗贼的 凶残气、豪强的霸蛮气等,由此特别需要正确的引导、改造和整合)。然而其 大多数人之社会边缘的政治处境、艰苦漫长的训练过程、挟技恃力的活动条件、学 无止境的不懈追求,又使其形成某些大体相近或相似的精神气质和人格特征。他 们的“德性”、“品性”或“心性”框架,往往倾向于摆脱既定等级伦理秩序那 所谓“忠恕宽厚”的信仰,执着于个体平等诚信、恩怨分明的公平正直交往之 原则,喜欢用横向的“义”去定义纵向的“仁”(其基础并不是建立在既定统 治秩序上“仁爱忠厚”的“公义”,而是形成于反抗统治压迫那“责任承担” 的“私义”,亦即一种“以天下为己任”的“替天行道”、“匡扶正义”和“舍 己为人”),企图在传统垂直型宗法偏私社会关系之外另创一种平行式的公正 社会关系(所谓“道义为本、诚信为用”,而不是“忠孝为本、节义为用”,凸 现出一种“躬行天道”的个 人承担)。其“秉持公道,伸张正义”的信仰,排除以势相倚、为利所趋、人身依附 的相互利用和翻云覆雨,耀| |发出脱弃世俗功利的人格光芒,企图建构一种在“公平”和“道义”基础上的超人意志“超越性动机”)。

所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武林人士较多的是体制外“替天行道、打 抱不平”那率性而为的“义士”,而不是体制内“循规蹈矩、亦步亦趋”那克 己复礼的“忠臣”;其人格基本内涵当是据理“抗争”而不是安分“驯服”,特 别突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惩恶扬善、挑战命运”取向。作为一种性命相 搏的技艺,其处理敌我关系的规定是无法回避的,于是武林人士所讲的“仁”,就 并不是拘泥于小恩小惠的“妇人之仁”,而是替天行道的“大仁”;所讲的“勇”,也 不是表现于乱闯乱冒那“匹夫之勇”,而是匡扶正义的“大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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