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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术曾经大量进入民俗活动，但它本身则只是一种共同参与的个人操作技 艺。观光旅游和技艺表演确实可以借助民俗形式，但却又完全没有民俗活动的 社会功能。老朽以为，当今条件下一些文化产品确实是可以商业化和产业化的，但 文化本身却很难全面商业化和产业化。尽管文化遗产的传承推广必须要适应当 代社会生活的需要，但是文化遗产的保护在本质上却是不能用来卖钱的，卖钱 的结果只能是破坏那些被出卖的文化遗产。特别是对于研究者和爱好者来说，最 重要的则是恢复自己研究和爱好对象的本真。还是用原来那个茶杯来比喻：保 护古代茶杯，其意义在于研究古人喝茶所反映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并由此 推广去探讨我们历史的演化形态，而不应只是借此开发“旅游产品”，让一些 只能用作摆设的纸质漏水仿古茶杯垄断市场，并以“历史的名义告诉未来”，我 们的先人就是用这漏水茶杯来喝茶的。此外还有，政府的“购买服务”当要注 意不能让某些特权人物借用权力来形成私人垄断。当下政府对若干拳种“传承 人”的特别保护，结果便是造成了若干有背景或合机缘人物的市场垄断，由此 却反而压抑了其他拳种和人物的生存空间。实践表明，“三公”服务一旦纳入 私人营利范围，其社会的公共属性便会荡然无存；由此所谓“通过开发进行保护” 的方针，事实上也总流于空话。例如文物市场开放以来对文物带来的毁灭性破 坏，其经验教训是十分深刻的。
文化即人化，凡是人为 化，由此市场运行确可以理解 身却无法归结为市场操作。不事物和人工操作都归属于文 为一种文化现象，但文化本 能否认一定条件下文化保护与市场开发在某些特定范围内或者也可以兼容，然而随着事态的发展，这种相 容往往转化为相冲。随着经济的发展，不但物质遗产的“开发性保护”基本上 都成了为人们赚钱而搞的“拆真建假”，而且在非物质遗产的传承和推广上也 同样成了为赚钱而“去真造假”；与此相联系的所有的民俗和节庆活动，由于 改变了原先“文以载道”和共同参与的文化意义，也统统变成了一种纯粹旅游 观光那“无根的仪式”。就传播而言，体育竞技、商业演出、戏曲小说、影视 作品的大众娱乐无法取代师徒传承、自我修炼、内部切磋、应对避险的肢体技 术。一个事物可以边界模糊、功能多样，只要性质不变、核心存留便有其存在 理由，但如果改变其性质归属、瓦解其核心功能，那还能称之为对它继承和发 展吗？我这里感到困惑的是，通过现代造假开发出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果 真有传统历史文化遗产的保存、研究和参照、借鉴、启发意义吗？应该明白，保 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内涵在于保护文化基因的多样性，其意义并不在于面向过 去的抱残守缺，而是面向未来的探究可能。特别是在一个多样化的风险社会中，单 一维度的“标准”取向给人带来的不一定是希望和幸福。就非物质文化遗产保 护角度说，其根本任务到底是让保护对象消除异化、返璞归真、维系文化基因 的多样性，还是改换门庭、皈依他者、造成文化基因的单一性呢？转型换轨不 能叫做继承，消除异化也很难称之为创新。我们知道，所谓继承是原有特质的 传承延续而不是异化变性，所谓发展则是原有功能的发挥展开而不是消亡转向。
资本扩张取代不了文化继承，商业运营取代不了自我修炼效应，艺术表 演解决不了肢体冲突，购买服务也解决不了人身安全。意义的改变是一种根本 的改变，“去其特质而存其特色”的去真造假与文化保护存其本真的方向恰好 相反。保护的内涵是存其本性、保其功能、继其精神、沿其方向，但去真造假 却是借其外形、改其内涵、变其功能、换其方向。我们保护文化遗产，目的是 保存文化基因的多样性，由此着眼点是“特质”而不是“特色”。但我们的一 些机构在保护这些文化遗产时，却在利益驱动下盲目跟风，追求形式，忽略了 对文化遗产自身属性及其历史背景和文化特征的了解。特别是他们对文化遗产 本身的功能属性的功利性改造，把公共领域的公共产品、公共服务和私人空间的自家受用、自我提高的技 以赚钱的手段，结果便是把 面目全非艺，全部都变成谋取私利、借所有东西都南辕北辙地弄到无论“全民健身运动”还是“文化遗产保护”在本质上都不属于资本主宰 的牟利事业，如果一定要通过公司主导的商业性经营活动去发展这些事业，这 是否有点类似送羊入虎口？在现实生活中无论纳入全民健身计划还是申报非物 质文化遗产名录，往往都是一些有背景或合机缘的人物借助外部的行政力量去 锻造和包装自己进入市场的“品牌效应”，由此借助符号消费、大师现象和私 人垄断去瓦解武术原先防身护体和紧急避害的实际使用价值，但这跟个人武功 无关的营私舞弊勾当，又怎么能够称之为武术自身的继承和发展呢？人们知 道，商品的特质是为他人所用，市场的内涵是产权交换。技艺类“非物质遗产” 中的制作工艺和表演技艺大都是为满足他人需要，这些文化产品或许可以通过 市场化的“产权交换”而获得，但作为生活本身那自家受用的自我修炼和自我 防卫，究竟又如何通过市场去进行产权交换呢？传统武术是我国重点挖掘整理 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其特质是围绕敌我关系中肢体应对而发展出来的操作性技 击技术，其背后则保存着极为深刻的中国人应对环境之生存智慧。但人们在挖 掘整理时，却“买棱还珠”般去其特质而借其特色,把肢体应对转换为形体表演,让 自我防卫演化为情绪宣泄，通过舞蹈化和体操化去搞出一个仅留“技击意味的 虚拟乌托邦”。至于文化传承的遗产保护和全民健身的公共服务都属于人们交 往性的公共领域，情况跟私人空间的自我修炼和自家受用并不尽相同，不过这 两大类型却同样没有产权交换的问题。以“产业化”为核心的武术体制改革，实 际不过是将武术完全交给资本支配。
用违反事物本性的方式去“发展”该事物是一种“用反”，然而传统道家的“用 反”是要返回本源，可我们现在的“用反”却是在推进异化。老朽并不否定当 今发展市场经济的积极意义，但也不能无视全面市场化所带来的消极作用。就 像开放文物市场结果是对文物保护造成了极大的破坏一样，开发武术市场同样 也会对传统武术延续造成极大的破坏。打比方说，讲求付出的自由恋爱是没有 什么“经济效益”的，但如果把它纳入可以“创收”的“性产业”，难道就可 以实现恋爱的全部价值了吗？就像卖淫嫖娼不属于爱情一样，舞台表演也很难 说成是武术。本来20世纪80年代初我们还有200多种传统武术在流行，可在30多年的市场化改革以后，除 代武术”勉强维持以外，现 仍然能够得以延续呢？多年了几种已经严重异化的“现 在究竟还有多少种传统武术 以来，无论是产业、金融还是教育、文化，都无一例外地搞“市场化改革”去重新配置资源，这无非是将 原先由国家代表人民配置的资源全部交给市场支配，也就是交给金钱和资本支 配、交给资本家支配。资本本性以利润最大化为最终目标，追逐利润可以完全 不择手段，这种逐利品性于是也就决定着整个文化的品格。可以推断，武术在 进一步交由资本支配以后，除若干歌舞升平的热闹场面外，其更多的后果弄不 好恐怕将是欺行霸市等有组织犯罪的黑社会横行，而不是也绝不可能是什么“传 统身体技术和身体文化的光大和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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