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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炎在北京拜王芗斋为师学艺，到第二年春天，因家 中有事，告辞王芗斋夫妇，回山东去了。此时武技教练所因 政局变动停办，王芗斋摆脱了繁忙的教务，松了一口气，他 为了博采众家之长，决定遍访天下高手，吴素贞也非常支持 他游历江湖。
这一日王芗斋与妻子依依作别；负笈南游，探讨武术真 谛。不久来到河南登封少室山阴五乳峰下，只见山间浓荫密 匝处隐现一座宏伟寺院，那寺院地处群山环绕的千崖万整之 间，山色深幽，曲径紫回，风光绝佳。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有 诗云，强健且宜游胜地，清凉不觉过炎天。始知鹤驾乘云 外，别有逍遥地上仙。”王芗斋跨上一座板桥，但听桥下泉水 潺潺，侧目一瞧，见泉边巨石上坐着一位老人，那老人年近 九旬，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 槪。那老人长吁短吹，眉头紧皱。王芗斋走下板桥，来到老 人面前，关切地问：“老先生，你因何叹气?”
老人徐徐答道：“我出去采药，不慎摔伤了腿，现在不能 回家……”
王芗紊问：“您老家居何处？”
老人一指山间：“少林寺后就是我的家。”
王芗斋爽快地道：“那我背您回家。”说着，上前背起老 人。没想老人身子好重，王芗斋觉得身负七八百斤，但他仍 然拚力向山间走去。
老人问道“后生，你因何来到此处？”
王芗斋道：“我的师父郭云深与少林寺住持行林禅师是好 友，我此番游历河南，正要找他磋商武术。”
老人情不自禁长叹一声：“云深大师真是一条好汉 “怎么？您老也认识我师父?”
“他半歩崩拳打遍天下，足迹遍神州，谁人不晓。”
王芗斋喜形于色道：“您见过我师父吗?”
老人道：“三十年前，我在开封城白马寺看过他比武，你 们师袓姬际可我也听说过，他在少林寺还曾面壁十年呢” 王芗斋笑道您老还真知道不少。”忽然，王萎畜觉得身 子轻飘飘的，如腾云驾雾一般，背的老人仿佛轻如絮棉。恍 恍惚惚中，远处似乎传来波涛之声，眼前浮现白云重叠，琼 楼玉宇中有个佳人，手横玉笛，发出悠扬之声。那佳人两弯 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如娇棠照水，翠柳 扶风。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袪珠钗，项上戴 着赤金盘螭缨络圈，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云衣，外罩 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裴翠撒花锦衣裙。一忽儿，云消 雾散，眼前幻景顿失，老人也不在背上，他身若轻云，隐在 绿萌之中。王芗斋想这老人功夫不凡，定是位高手少林 寺自古高手如云，不可小窥。
沿山道蜿蜒而上，来到少林寺门前，只见山门是二座面
阔三间的歇山顶建筑，方门圆窗，门额上悬挂着康熙御笔 “少林寺”匾额。殿内佛龛中供奉浞塑弥勒彿像，龛背面立木 雕护法韦陀神像。山门左右的东西掖门，是供车马入寺的边 门。山门前的那对清代石狮子，栩栩如生。殿内闪出一位僧 人向他施礼道：“你是来找行林禅师的吗？”
王芗斋一听，卜分惊讶，心想：真是和尚不出门，全知 天下事啊！他点点头，答道：“我是河北深县魏家林村人王芗 斋，求见行林高僧。”那僧人道：“随我来。”说着引他进去，他 们穿过碑林，登上高阶，便是巍峨的天王殿，此殿面阔五 间，重檐歇山顶，上覆以绿色琉璃瓦。天王殿后是大雄宝 殿，东西有一座钟楼和鼓楼。大雄宝殿前，一群武僧正在练
艺。十几个小和尚一忽儿两腿交叉盘坐，两脚底斜朝上，两
手五指交叉按于两腿之间，掌心均朝下，两眼微合；一忽儿 又侧躺地下，两臂屈肘，两手食指塞住双耳。其余四指微 握，两腿并拢屈膝。僧人见他看得入神，不肯移步，笑道: “他们正在练少林童子功呢，快走吧，高僧正等着你呢。”
持和尚居住和处理日常事务之地。因为清朝乾隆皇帝游嵩山 时曾住在这里，后人又称此处为龙亭。殿檐下悬有记述中日 僧人名字的元代铁钟僧人带王芗斋走进廓然堂，来到方丈 退居处，只见一位精瘦的高僧盘腿坐于木椅上，满面慈穆之 色，双目微合，身穿红色袈裟，口中念念有伺：“长歌游宝 ‘地，徒倚对珠林。雁塔风霜古，龙池岁月深。绀园澄夕霁。 碧殿下秋阴。归路烟霞晚，山蝉处处吟。”
: 王芗斋合掌对道：“天下功夫地，明月照塔林。佛殿木鱼
古，达摩面壁深。金钟盖雨霁，古井临霜阴。投宿何愁晚，
艰辛窗下吟。”
高僧睁开慈目，看了看王芗斋，又吟道：“岩壑深暝入翠 微，少林金碧雾烟霏。五峰屏簇禅庵小，万仞天开佛日辉。 闻说九年空面壁，得逢二袓便传衣。千秋少室山灵在，曾见 先师只履归。”
王芗斋又对道：“清昼入门春翠微，坐深檐溜柳烟霏。泉 声流过禅庵小，云气常生佛日辉。入夜萧条空面壁，翻阶滴 沥滞游衣。今朝但有书香在，何叹先书不复归
那高僧听毕，高兴地说道：“果然不愧是文武双才的郭云 深大师的弟子，来，快人座。”
王芗斋甚觉纳闷，心想：他怎知我的来历，真是跷蹊。 他坐在旁边一个木椅上。僧人递过龙井香荼。
高僧道：“我便是少林寺的住持行林。”王芗斋起身作了一 揖：“拜见髙僧。”
行林禅师道：“快情人座，想当年我与你师父情同手足， 共剪西窗烛，如今他已不在人世，哀哉！哀哉”
王芗斋刚要说来少林寺学艺，只听行林禅师又道：“芗 斋，我知你求艺心切，你已掌握形意门的绝技，又想博学多 闻，兼收并蓄，日后定能成为一代宗师。”
王芗斋听了十分奇怪，这位行林禅师真是神通，他怎么 会唤出我的名字？又如何通晓我的志向。古人云，事情先知 的是诸葛亮，事到方知的是周瑜，事后才知的是曹操，事后 还不知的是蒋干，莫非这位禅师是当今的诸葛亮。王芗斋细 观禅师，他器宇轩昂，胸襟秀丽，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
浑如刷漆，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格清健，如摇 地老虎临座上。
行林禅师又道：“芗斋，你要汲取少林拳法，必须先了解 少林寺和少林拳的历史，让我说给你听：北魏孝文帝元宏 时，有一位名叫跋陀的西域僧人，跟随魏孝文帝多年，魏孝 文帝为他在京都修建了美丽的寺院，但，跋陀喜爱幽静的 山林，常常往来于嵩洛之间。于是，魏孝文帝于太和二卄 年，又下令在河南少室山为他建造了这座少林寺，少林者， 少室之林也。跋陀在少林寺传授小乘宗佛教，讲经说法，各 地慕名前来求法者络绎不绝。可是后来少林寺又为另一派佛 教势力占领，这一派就是达摩始包的新禅法，达摩是北魏时 期第二个来到少林寺的印度和尚，被后代禅门奉为禅宗的初 祖。达摩禅的特点是壁观，即让人们面对着墙静坐，心里什 么也不要想，这样就可以修炼得道。在理论上依据的是南天 竺一乘宗，即大乘空宗。据说，达摩在少林寺后的一个山洞 中面壁苦修了九年，后来把衣钵法器传给了一个中国僧人神 光。神光又名僧可，法名慧可，被禅门尊为二祖。由于当时 北方新旧禅法的激烈斗争，达摩与慧可的新禅法受到旧禅法 的激烈反对。达摩生前几次遇毒，最后死于洛滨。慧可在达 摩去世后，北上游化，在邺都遭到教敌的暗害，断臂南遁, 险然丧命。隋文帝杨坚信佛，他帮助奠定了少林寺的地位。 唐初时，在寺院几次遭到焚毁的情况下，寺内组建了僧兵。 而在此时，率领十二棍僧救了唐太宗李世民的昙宗和尚被朝 廷封为大将军。明嘉靖年间，少林寺月空和尚率领三十多位 僧人开赴淞江一带抗击倭寇，后来全部壮烈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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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行林禅师显得有些激动，他徐徐起身，带王 爹斋出了方丈院，来到高台之上，这是一座面阔三间的庑殿 式殿宇，名叫立雪亭，又名达摩殿。二人走进殿内，王芗斋 见那正中佛龛内供着铜质达摩像，边立者为二祖慧可。神龛 上有清乾隆皇帝的御书“雪印心珠”的一方横匾。
行林禅师说：“少林拳的创始人是达摩高僧。他终日默坐 参禅，栖身于深山密林之中，经常受毒蛇猛兽的威胁。因 此，他便根据虎跃、猴攀、鸟飞，蛇葡等动作，编成拳术， 嵌在石壁之中，用以健身、防身，从而开创了少林僧众练武 之风0少林派拳术的基本套路达摩十八手、心意拳等，就是 达摩大师首创。”
行林禅师指着慧可的铜像道：“这位中国僧人当初昌雪向 达摩求法，达摩却不理踩，慧可直立不动；一夜过后，大雪 没漆，达摩仍不肯收他做弟子。慧可便用利刃自断左臂，献 给达摩，达摩这才答应收他为徒。”
王芗斋恭恭敬敬对慧可作了一揖，叹道：“慧可精神可嘉 可佩”
立雪房北是少林寺内最大的千佛殿，殿前有宽阔的月 台，台三面有筑有石级踏道和石雕望柱栏杆，正面踏道中有 浮雕云龙莲鹤图案的陛石。二人走进千佛殿，南面三间格扇 门，中门上悬“西方圣人”竖匾。殿中有一佛台木龛，内供铜 毗卢佛，东山墙下供着白玉石的“南无阿弥陀佛”。两壁下有 达摩像。殿内东、西、北三壁有连为一体的“五百罗汉朝毗 卢”的大型彩色壁画。这些罗汉姿态各异，栩栩如生。
王芗斋问：“这罗汉和毗卢佛是什么意思?”
行林禅师道：“释伽牟尼佛祖在涅喋前，嘱咐了五百位僧 人，让他们不要涅盘，常住世间为众生培福德，这些僧人就 是罗汉。毗卢佛是三身佛中的报身佛像。毗卢佛的莲座是千 叶莲花。每一莲瓣上有一尊小佛，那是应身释伽佛。佛书上 说‘我今卢舍那，方坐莲花台。周匝千花上，复现千释伽。 一花百亿国，一国一释伽。各坐菩提树，一时成佛道。’这一 莲瓣代表一个三千大千世界，整个莲座代表华藏世界。”
王芗斋道我家居乡间，以前未出过远门，佛寺中的事 知道很少，那么三大士、千手千眼观音又是指的什么？”
行林禅师道：“三大士指文殊、普贤、观音菩萨，文殊菩 萨骑狮子，普贤菩萨骑六牙白象，观音菩萨骑吼。手千眼 观音的千手表护持众生，千眼表观照世间，都是大悲的表 现。主要有四十二臂，手下伸，掌向上，名为无畏手，除一 切众生怖畏；持日手，救眼暗无光者；持月手，救患热病令 清凉；宝手，为众官位者；宝箭手，令善友早相遇净瓶 手，为求生梵天者；杨枝手，除种种病难；白拂手，除一切 恶障；宝瓶手，为调和眷属；盾牌手，群一切恶兽；钺斧 手，除一切王难；髑髅宝杖手，役便一切鬼神；数珠手，能 得一切佛指引；宝剑手降伏一切鬼神；金刚杵手，摧伏一切 怨敌；铁钩手，能令龙王拥护；锡杖手，慈悲覆护一切众 生；白莲花手，成就种种功德；青莲花手，为生卜方净土; 紫莲花手，能见十方诸佛；红莲花手，能令升天；宝镜手， 成就大智慧；宝印手，成就大辩才；顶上化佛手，为得诸佛 摩顶受记；合掌手，令一切人和鬼神爱敬；宝篋手，能得土 中伏藏；五色云手，令速成佛道；宝戟手，能辟除怨贼；宝
螺手，号召天神；如意宝珠手，能令富饶；绢索手，令得安 稳；宝钵手，令身体安稳；玉环手，令得仆役；宝铎手，令 得上妙音声；五股杵手，能降伏天魔外道；化佛手，生生不 离佛；化宫殿手，生生在佛宫殿中，不受胎生；宝经手，令 博学多闻；金刚轮手，直至成佛终不退转；蒲桃手，令稼谷 丰收；还有麦穗手和宝矛手。”
行林禅师一口气讲述了千手千眼佛观音的作用，王芗斋 1分敬佩他的记忆力。他忽觉脚下一滑，只见大殿地面上有 许多凹坑，行林禅师见他诧异，说道：“这是脚窝，是僧人们 在殿中演武练功时留的，你瞧，前后四行，每行卜二个， 共有四八个，当年卜三棍僧或许就是在这里练就的功夫。”
千佛殿东侧为白衣殿，殿内山墙上绘有寺僧操练拳棒的 壁画，所以又叫拳普殿，殿内佛龛中供白衣菩萨铜像。除西 面为门窗外，其余各壁绘有清代壁画。北壁绘的是寺僧徒手 作拳术表演的场面，两两相对，练的是六合拳，共卜六组。 南壁绘的是执械格斗的场面卜组，器械有棍、枪、刀、剑 等。东壁的北部壁画，描绘了唐初少林和尚援救李世民，活 捉王世充的故事；南部壁画绘的是元朝末年寺僧与红巾军搏 打的场面。
中午，行林禅师设宴款待了王芗斋，并答应第二天起教 他达摩十八手，饭后，僧人将他安顿在方丈院左厢的僧房住
下。
这天夜里，王芗斋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起一千多年前 的印度高僧达摩不远万里，长途跋涉来到中国，在少林寺后 石穴面壁九年，酷暑严冬，日以继夜，这是何等高深的功
夫！印度僧人尚且如此，难道咱中国人就没有这种骨气？！ 他忽然想到，形意门师祖姬际可或许就是听说了达摩的事迹 后，决心超过达摩，曾在少林寺面壁年，比达摩多了一 年。据说，宋太祖赵胤在未当皇帝之前也到少林寺修炼 过；岳武穆王岳飞在年轻时也在少林寺学过艺……
忽然，他听到屋顶上有人走动之声，这声音极为轻微， 一是因为王芗斋未睡，二是因为在夜间，因此，这声音尽管 轻微，王芗斋还是听到了。他赶快披衣起床，悄悄拉开屋 门，只见房上一个人影一闪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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